「真的。」大河说。
女孩们又一阵唏嘘，说那舍身救人的秀才好感人、好可怜。
「不可怜。」大河认真地摇头，山神不是用来可怜的，是用来敬的。
「那我们等会儿下完雨爬山，他会不会保佑我们啊？」
大河点点头，「会。」过了一会儿，他憨憨地笑著补充道，「他很好，不记仇的。」
竹林上空那朵娇小的乌云……默默地挪开了。
细雨一会儿就停，女孩们收拾收拾继续往山上爬，还跟大河多订了一只兔子，说傍晚下山的时候来拿。
日落西山的时候大河送走了她们，收好竹摊，他蜷到大石头上睡觉。
一片迷蒙中睁开眼，山神跩跩地叼著根烟把他压在大石头上，两只手左右开弓拉扯他脸皮子，一副流氓样，「我记仇什麽，嗯？」
大河憨憨地笑，被扯成一张大饼脸，笑得越发憨态可掬了，既不反抗，也不反驳，只是伸手环住山神的腰，将他拉下来。
山神宽大的袍子水一般倾泄下来，覆在他身上，乌黑的长发也似山泉般淌下来，滑落到他的耳边。
「烟抽多了不好。」大河笑著，笨手笨脚地轻轻从对方血色稀薄的唇上拿走那根烟，掐熄扔开。
「傻瓜，」神仙用手肘撑住身体，防止整个身体栽下去落到他怀里，恶狠狠地说，「我问你话呢！记仇什麽？」
大河憨憨地笑，一副老实的样子，解释说：「我不晓得她们会那麽热情……下次我会躲开。」
「……」
山神静了好一会儿，苍白的面皮上一点一点地泛起微红然後他一拧眉毛，用劲地扯大河的脸，「小傻瓜！你去山外学坏了！」
学了一肚子坏水！还装老实！我什麽时候记仇过她们跟你太亲近了！
「嗯，」大河仍是憨憨地笑，答非所问，好听的话说起来一句连一句，抓心挠肺地，「不去山外了，再也不走了，在这里陪你……」
羞涩和窘迫的红色从他黝黑的脸下泛出来，他微仰起上身，手臂拢紧环住山神的肩，轻轻地将对方整个按进自己怀里，鼻尖贴著鼻尖，他轻微颤抖地低声告白说：「再也不离开你……」
山神近在咫尺的长睫颤了颤，深邃暗沉的瞳子像含了水，定定地看著大河一会儿，他缓缓地闭了眼。
大河像得了允许似的，略微抬首去吻山神被烧灼过的半边脸颊。
温热又稍许粗糙的唇角摩挲过凹凸不平的伤痕，大河眼眶赤热，环抱著山神的手臂发起抖来，想到对方受伤时的痛楚、整座大山天崩地裂般的震颤，忍不住又掉了眼泪，一边掉一边珍惜地吻著。
听著他颤抖的哽咽声，山神闭著眼轻轻叹息，冰凉的手指顺著他的脸颊滑入他的发里，如他幼时般轻轻摩挲他的脑後。
又能记仇什麽呢，神仙叹息著想，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下午召来细雨轰走那些小姑娘时，心里是在想什麽……大河跟秀秀连孩子都有了，当时那心里好像除了难受寂寥，为对方成家立业而感到的欣慰还更多些……
他当时想，傻小子长大了，总是要走的，如果离开这座山，是真的好，如果去到那纷繁华丽的外面世界，是真的圆满幸福，他便愿他永远都不用回来……他愿他有个温慧的妻子、活泼美丽的女儿……
「不是那样的，」大河哽咽著摇头，像是明白他的神灵心里正在想什麽，轻吻了一下对方微皱的眉角，他摇著头说，「不是那样，我跟秀秀什麽都没有过，不是那样的……」
他笨拙地擦了一把自己脸上没用的眼泪，微含血丝的眼睛看著上方因他这句话而微微呆滞的山神，他起身，紧紧抱著他的神灵翻转过去，换作他在上头。
「可以吗？」青年覆在他身上，忐忑不安地问。
神仙呆了一下，「什麽？」
「亲这里。」他粗糙的指尖摩挲他冰冷而柔软的唇。
神仙轻轻地叹息，冰凉的手臂收拢著，将他的脑袋按了下来。
喜欢她吗？
什麽喜欢？
你啊……看到她欢喜吗？
她对你好吗？你想对她好吗？
觉得她好看吗？
我觉得你好看。
这不就是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