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赏武装得很好，从头到脚一处没拉下，毛绒帽子、围巾、手套，就这样还是觉得有点冷，于是紧紧贴着顾子瑾。顾子瑾身上暖和和的，跟个活动暖炉似的。秦赏索性把手套摘了，直接把双手塞到他的腋窝下，唔，真暖呐。
可能是因为下着雨吧，街上的行人不算多，一个个都低着头忙着赶路。秦赏和顾子瑾悠闲地走着，看着沿街的大楼、灯光、人影，明明是每天都会见到的平凡景色，却觉得此刻细雨中别有一番风味，大约是因为身边陪着的那个人吧。
冷了，便去买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暖手，间或聊聊天，大部分都是顾子瑾说秦赏听，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相互依偎着，慢慢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地面湿漉漉的，有的地方已经积了不少雨水，人踩过去带起水珠一串。
这座城市让秦赏最喜欢的地方是那满眼的法国梧桐树，有些年纪已然十分大了，粗壮地两个成年男子才能合抱。听顾子瑾说，夏天的时候最好看，枝繁叶茂的法桐就像一把巨大的无边的伞，隔着马路都能交织在一起，把来往的行人笼罩在树荫下，功德很大啊。
顾子瑾是个话唠，好几天不见秦赏憋了一肚子的话，刚才在家里除了喘气还是喘气，现在逮到机会不说干净是不会停下的。他的声音很好听，爽朗中带着点儿孩子气。他很会说故事，一个很普通的事件他都能讲述地精彩万分。
秦赏喜欢听他说话，他的表情永远是神采飞扬的，充满着生命力。秦赏羡慕充满生命力的人，因为那些人热爱生命，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和追求。秦赏有时候在想，他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呢？存在即合理，为什么他找不到自己合理在哪儿呢？既然存在的意义都找不到，那还追求什么呢？
秦赏不知道，也不打算再往下想，因为人民医院到了。
“咦，怎么逛到这儿了？”顾子瑾才发现，低头一看手表，八点过十分。
秦赏接过伞笑：“就逛到这儿了呗。行了，你去上班儿吧。我回去了。”他扭头就走，潇洒的不行。
顾子瑾孤零零地站在路边儿，好不容易转过劲儿来秦赏的背影都快消失了，他冲着那融进细雨中的背影叫：“没几天了，我会每天都打电话给你的。”
秦赏伸出一只手摆了摆，踩着积水走了。
走了没两步，手机响了。秦赏摸出来一看乐了，电话还能是谁打得？顾子瑾呗。按下接听键忍着笑意问：“怎么了，这么快就想我了？”
顾子瑾可怜巴巴地说：“你也太无情了吧。我可是好几天没见你了，再陪我一会儿会怎么样啊？”
“啰嗦什么，跟个娘儿们似的。安心上你的班儿去吧，我要回家睡觉了。”秦赏看了看伞，两个人的时候觉得挤，一个人又觉得空得慌。
顾子瑾才不干呢，喋喋不休一直说到进办公室被别的医生催了，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没有行动暖炉了，秦赏重新带起了手套，手套是冰凉的，哪有行动暖炉来的暖和。一个人走路好像挺闷的，少了聒噪的顾子瑾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呢。走过来的时候觉得时间过的特别快一下子就到人民医院门口了，走回去的时候时间过的怎么就那么慢呢还没到家。人呐，习惯了热闹就很难适应寂寞了。
秦赏明白，接下来的几天他一定会很寂寞。
转天是周末，下了一夜的小雨在清晨终于停了，太阳没露脸，天气阴阴沉沉的。
秦赏睡醒了按照习惯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实在躺不住了才爬起来。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浅浅的一条。他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感觉这伤口长得实在很眼熟，就跟被小猫小狗的尖指甲挠到一样。昨天顾子瑾做的菜大部分都没来的及吃，他从冰箱里拿出来微波炉加热一下，午饭就算解决了。
吃完午饭做什么呢？
瘫在沙发上把最新的一集美剧看完，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从书房里翻出一张名片，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是打给何家老太太的，秦赏答应老太太陪人家去吃点心喝咖啡聊天儿的。一般人可能会觉得没必要，又不熟，口头上随便说一说何必当真呢。秦赏不觉得，他喜欢那位老太太，跟她聊天是件愉快的事，哪天，等他也老了，希望自己能像那位老太太一样，依旧的可爱迷人。
何家老太太接到电话很是惊喜，惊喜过后就是开心，老年人特有的脾性让她抱怨了秦赏好久。老太太的抱怨很可爱，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烦，秦赏在电话那头一边笑一边赔不是。
约好了时间地点，秦赏开始捯饬自己。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露出脑门儿，老一辈儿的人欣赏不来男的留刘海儿。穿着走得体大方简单路线，太个性非主流什么的不适合见长辈。保暖的手套围巾当然不能忘了。
在镜子里欣赏了一下自己，再摸摸钱包，鼓的。很好，出门吧。
☆、三十五、老板真不是东西
何家老太太是个很好相与的人，一举一动里透着旧时代受过的良好教育。秦赏一直很向往这种教育，他没机会经历，所以对所有持有那个年代良好教育的人有一份莫名其妙的好感。何家老太太同时又是个善于聊天带动气氛的人，不会让场面冷下来，又不会像一般老太太围着一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情说个没完没了。秦赏是个任性的人，高兴了多说几句不高兴了甚至会掉头就走，他不懂得与人相处，所以对于何家老太太能在短时间内拉近二人的距离变成忘年交的本事表示羡慕。
下午茶结束的时候秦赏很贴心地握着老太太的手，牵着她往外走，出了门口两人站定相约下次再见面的时间地点。秦赏很上道地问：“需不需要我送您回家？”
老太太笑眯眯地摇头：“不用了，你送我回去再自己回家太不方便了，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的。”
“那我陪您等吧。”秦赏带着老太太走去不远的一棵法桐下，树下有奶白色的小圆桌和小椅子，这会儿太阳正好，没有风，坐在树下也挺不错的。
老太太雪白的头发上面夹了个粉蓝色的发卡，很是漂亮。秦赏见多了小姑娘们各种颜色的头发上配着花里胡哨的发卡，从没想过发卡这玩意儿在白发上面是这样好看，大概。
“好看吗？”老太太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害羞还带着些难为情地问，“是不是有点瘆人？我这么老了，还硬要戴发卡。”
秦赏很诚恳地摇头：“不，非常好看。”不是客套，他确实是这么觉得的。或许老太太的年纪相当大了，但她是漂亮的，她的美不在于脸蛋和年龄，而在于阅尽人生之后还保有一颗童真之心，并且率真，率真地让他羡慕。
秦赏的夸奖让老太太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率真的可爱。
难得的冬日暖阳，秦赏为能和一位如此可爱的老太太成为朋友而觉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