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伴着不安狂风暴雨一样打到顾子瑾头上，终于，他甩开了手里的袋子，冲了上前，一把将秦赏紧紧抱住。
秦赏僵住了，这个拥抱那样突然那样有力，想要把他揉进身体中一样，全身的每一根上下骨头都感觉到疼痛。疼痛很好，疼痛表示存在，存在就会牵挂着某人，如果那人也是牵挂着自己的，那么，很好，很好……
错乱的呼吸拂在他耳边，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在家里等你出差回来，然后我们一起扫尘一起置办年货一起包饺子一起吃年夜饭一起看除夕的夜景一起看初一的太阳。”长长一串话没有间隔没有标点，有的只是浓浓的情意。
浓烈得仿佛美酒一样，还未入口，人便已经先醉了。
秦赏的身子僵硬如老树。老树还没有枯死，树心休眠着，等待来年春天的日光雨露，会再一次焕发精神吐绿抽丝郁郁葱葱。那么他的心呢？会不会再一次融化，再一次沉浸在春光里，再一次为了一个人心尖上有蝴蝶飞舞？
顾子瑾忘记了上班忘记了时间，唯一能记着的就是紧紧搂住怀中的人，死死的，不能再让他躲避，畏缩进自己的小角落，嬉笑着看这个世界，景象都映在眼里，但全都没看进心里。
心中忐忑不安。他怎么能不忐忑？秦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做到极致情浓到极致爱到极致都是不管用的，秦赏看着愣头青一样，实际上是个胆小的人，或者该说被伤得太深才变得胆小。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一段不知道算是炮友儿还是朋友的关系，却从来不肯放真心进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深怕跌进冰窟窿里冻死自己。
乌黑的眼仁里满是坚定，环抱着他的手臂更紧，不能再给他机会缩回去了，低哑的声音是温情又是誓言：“跌不进去，就算跌进去了，也有我陪着。”就算冻死了，也是两个人一起。
僵直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空洞的眼睛终于找到了焦点，心里有一把声音在说：或许可以相信，或许可以能够依靠，或许会有明天，或许……无数个“或许”在脑子里转圈，撒着欢奔向一个方向，那方向有一个人，认识不久却吸引着他牵扯着他。谁这辈子没摔过跟头，爬起来留着伤疤，时间是最好的药，慢慢抹平伤疤。他摔得那一下太重，即使是时间都抹不平，怵目惊心地提醒着他鞭打着他。可一个人真的太苦，哪怕是野兽都知道找伴，更何况是人呢？过去的总会过去，人生还长着呢，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人渣白白浪费一辈子？闭上眼睛伤疤又在隐隐作痛，痛的同时心里又有什么东西复苏了。
手捏成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心里发着狠对自己说，再试一次，爷才不信爷这辈子都是个衰人又遇见一个王八蛋人渣！大不了再浪费个七年，七年过后爷不过才三十二岁，正是花骨朵的年龄离含苞待放还早着呢！草，有什么大不了的？吃饭都能噎死人呢，心碎了可以补，再不济依照现在医学发达的程度还能换新的！就再疯一次吧，最后一次！
顾子瑾的心在等待中渐渐凉了下来，他的嘴边捻起一死苦涩，手臂慢慢松开。
陡然，一双手牢牢按住他的手，手的主人清冽的声音带着丝凶狠：“你丫放开试试！”
惊喜二B兮兮地变成了一枝箭，像俗气透了的丘比特之箭射中了他，只是这种俗气现在感觉起来非常不俗，带来的是狂喜、感动、激动、心花怒放和一些不敢置信。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地问：“小赏，你，你的意思是……”
秦赏微微闭上眼，双手用力地按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掌没有顾子瑾的大，却更有力。深吸一口气，坚定而沉着：“等我回家。”
只是短短的四个字，却包含了一切。
顾子瑾明白“家”在秦赏心中的意义，所以他的激动是不知所措地，颠三倒四地嘶哑重复：“回家，等你回家，我会等你回家！”
路灯是昏黄的，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重叠在一起。灯光是温暖的，将他们的影子披上一丝温度，相互偎依取暖。
冬日的夜晚分外寒冷，医院配备的花园没几个人有兴致逛，这样背德的感情只能躲在黑暗中，见不得光，却十分温暖。
“行了，你去上班吧，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要赶飞机呢。”终于秦赏拍拍他的手，转过与他眼对眼，暖暖的，“我去三天，然后我们一起过年。”
“好。”顾子瑾点着头，神情喜悦地像得到最心爱玩具的孩子，眼角都飞上了天。
没有多余的言语和动作，他们像是认识了许多年一样，只淡淡一个眼神就知晓对方的意思。
背对着背，离开，脚步是轻快的，没有不舍，有的只是对以后的期待。
花园在两人离开后静寂了下来，突然，一角闪出了两个人影，一高一矮。
女人的声音悦耳，口齿清晰地像是播音员：“顾医生……顾医生是gay？另外那个，怎么那么眼熟？很像那天奶奶见的秦先生。”
空间停滞了几秒钟，男人的声音蓦然响起，冰冷而生硬：“是么？大概你认错了吧。人家的性向不关咱们的事，他的技术是好的就行。明天的手术要劳烦你多费心了，小涵。”
“这是什么话，照顾妈妈是我应该做的。”女人轻轻地笑，“明天你出差的时候多带件大衣，我看了天气预报，说是明后天要降温。”
“嗯，我会的。”
秦赏晚上睡得很好，一觉到天亮，穿戴好去卫生间才发觉微笑不曾离开过。镜子里的青年漂亮，嘴角的微笑有些傻气。
“傻逼兮兮的！”他啐了一声，哼着歌儿洗漱。
洗漱完毕从冰箱里摸出两盒蛋糕，蛋糕是昨晚顾子瑾塞给他的，还叮嘱他要配着咖啡一起吃。顾子瑾知道秦赏贪方便，于是在家里预备了很多速溶咖啡，什么牌子的都有。
泡上一杯咖啡，把蛋糕拆了，蛋糕的卖相很朴实，看起来其貌不扬，味道倒是很好。乳酪醇厚，巧克力微甜不腻人，底下不是一般的海绵蛋糕，而是烤得酥酥脆脆的薄饼，秦赏对甜食不感冒，这蛋糕不十分甜正对他胃口。
吃着蛋糕就想起了昨晚，嘴角绽出一抹笑，摸出手机发了条肉麻兮兮的短信过去。秦赏是个爽快人，既然决定去爱了，那就没有什么害臊不害臊的问题。有几对情侣不肉麻不恶心？看不惯就别看嘛。
过几秒钟短信回过来了，秦赏瞟了一眼就乐了，正准备再回一条，电话响了。
他有些不爽地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等响了差不多了快挂断的时候才接听：“何总，嗯，我准备好了。在楼下？行，我知道了，我现在就下去。”
提着行李箱出了门儿，来到大厅何平已经等着了。
秦赏礼貌地笑笑：“让您久等了。”
何平抿着嘴没说话，眯着眼细细打量秦赏，半响冒出来一句：“看起来心情不错。”
秦赏一愣，不自觉地摸脸，有这么明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