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沐浴
其实，这也不能怪周凌枫，他之所以对李元吉的话置若罔闻，是因为他的内心正波澜起伏。
每往前迈出一步，他距离皇上就越近，距离自己的仇人就越近。
自己，应该如何立在他的面前？找机会刺杀他么？那若是不成功该怎么办？自己倒是无所谓了，反正早已是烂命一条，但父母亲人的尸骨又该怎么办呢？自己当孤魂野鬼，也不让他们入土为安么？
唯唯诺诺的苟且偷生？他又怎么忍耐的下去！
周凌枫的双目微阖，他实在是不想再往前走了，实在是不想……
耳边，李元吉正手舞足蹈的讲着什么，听不真切。远处遥遥的传来一声钟响，想是戌时到了，暮鼓晨钟。
“呀！”李元吉听到钟声不免一急，又一把抓起周凌枫的胳膊，玩命似地向紫宸殿的方向奔去。“快！快！”李元吉满脸的焦急之色，“可千万不能让皇上等着！否则，咱们就死定了！”
周凌枫不发一言的在李元吉身后跑着。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在日暮之时，自己和哥哥们拼了命的往家中跑，生怕比父亲回去的晚。若是让父亲知道大家没有在家读书习武，而是跑出去和庶民的孩子疯闹，那大家最轻也要挨顿板子。那个时候，二哥就会抓起自己的手，拼了命的往定国公府的方向跑，口中还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着：“快！快！千万不能比爹爹回去的晚！否则，咱们就死定了！”
——
进到紫宸殿中的浴室时，周凌枫才知道自己所想的，和现实差了多远。
大部分的人们沐浴是用大木桶的，即使在定国公府的时候，周凌枫平素也在大木桶中沐浴。所谓达官贵人，也只不过就是用的木桶比平民大些、用料好些罢了。可是，紫宸殿中压根儿没有木桶的影子，有的，只是一个宽大的池子。
池中的水温是精心准备的，绝不会烫，也不会让人觉得凉。周凌枫二人到之前，就已经有人将水都注入了池中，还有宫女们的芊芊玉手，向池中撒着点点滴滴的花瓣。池子的旁边还有一个雅致的香炉，香气弥漫之处，让人不由得心安下来。
周凌枫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向身旁一直喘个不停的李元吉问道：“佥书大人，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做什么啊？”
李元吉好不容易稍微捋顺了气，道：“不是我们，是你自己。皇上不喜欢人多的。到时候，你就在一旁伺候着，替皇上除衣、穿衣，搓搓背啊什么的。总之，皇上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是了。”他又拍了拍周凌枫的肩膀，道：“你得学着点察言观色，看出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尤其是搓背的时候，宁愿轻些也别重了，要是把皇上弄疼了，估计你这条小命就走到头了。”
周凌枫在心中冷笑，“对下人动辄就非打即骂，这一对夫妻还真是绝配！”一抹倩丽却稍显忧伤的人影在他心头忽现，帷幔轻垂，幽香缱绻。周凌枫暗自皱了皱眉。
忙忙呼呼的众人终于将浴室中的一切布置好了，李元吉到处看了看，见没有什么披漏，便让众人退下了。他又对周凌枫道：“沐风啊，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一会儿皇上就好过来了。”想了想又嘱咐道：“千万别到处乱走，随便找个地方站着就行。对了，回混堂司的路记下了么？自己能找到吧！”
周凌枫漠然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到李元吉的话。
李元吉见没有什么再需要嘱咐的了，便拍了拍周凌枫的肩膀，走了出去。
厚重的门被关上，再开启的时候，周凌枫要如何面对？
周凌枫有些手足无措的站立在那里，他盯着那扇门，心中暗自期望，这扇门永远永远都不要被打开。
他的心中十分杂乱，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面对皇上，也不知道，皇上会怎样对待他。
偌大的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似乎有种与世隔绝之感。周遭都静谧着，水光潋滟，心跳却如同波涛。
沉闷的声音传来，门终于还是被打开了。
周凌枫咬着下唇，不下跪，不问安，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站立着。从他的眼中，只能看到皇上的衣袖，而看不到皇上的脸色。
他在心中暗笑，“我就这么站着，什么都不做，他一定会被气的头脑发昏吧！”
可是，皇上并没有像周凌枫所想的那样雷霆震怒。黑袍轻荡，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皇上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周凌枫的视线之外。
然后，就是许久、许久，都没有声音。
周凌枫甚至以为，皇上已经离开了。
这种静谧令人心惊，周凌枫终究皱了皱眉，抬起头来。
皇上有些慵懒的斜坐在御座上，右臂置于扶手上，轻轻的撑着头，一双凤目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周凌枫。漆黑的长发微显散乱，有几屡青丝从额角散落下来，描绘着他面庞的曲线。玄黑色的衣袍松松垮垮的系在他身上，衣袖丝滑，露出右臂一小段光洁的肌肤。宽大的衣领斜倾着，引得香肩微露，极美的锁骨在烛光下忽隐忽现，不由得让人浮想连篇。
周凌枫可没有功夫注意他的美，二人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周凌枫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开。可瞬间又意识到了什么，咬了咬牙，将凌厉的目光再一次投向皇上。
皇上见状，眉峰一挑，嘴角轻笑。
看着皇上泰然自若的表情，周凌枫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丝厌恶之情。
“你不知道，伺候朕沐浴，需要为朕试水的么？”皇上收起笑意，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这种转变，令周凌枫打了个寒颤。
“不知！”周凌枫嘴硬的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