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消失，是覆灭！”皇上的声音变得冰冷，目中闪烁着一种帝王独有的凛冽，他一字一句的道：“是朕，让他们消失的！”
慕容涵身子一颤，这一次，没有任何悬念的，他手中的簿册掉落在了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似乎是从地底下，传来的某种召唤。他的身子也完全僵直了，连眼睛，都变得一动不能动。
皇上很满意慕容涵的这种反应，嘴角的笑容再一次勾起。
“慕容卿家是不是很不理解，这明明是朕手中的一柄利剑，为何朕要亲手将自己手中的剑折断呢？”
慕容涵眨了眨眼睛，全做点头。
“很简单。”皇上的双目微眯，“因为他们做了得罪朕的事情。”
皇上的生硬很平淡，慕容涵几乎有一种错觉，潜龙帮上下几百人的覆灭，凭借的，不过是他眼前的人的一句话而已。寒气从心底催生出来，直到此时，慕容涵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他面前的这个人，掌握着怎样的权势！生杀予夺，杀伐决断，天下间苍生的性命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数字。这是铭刻在骨子的冷血，这是深埋在灵魂中的、对生命的淡漠。
见慕容涵仍旧呆滞着，皇上微微起身，用手捏住了慕容涵的下巴。慕容涵的身子一抖，却一动也不敢再动。
“慕容卿家很热么？怎么都出汗了呢？”皇上轻轻的笑，笑声在慕容涵听来，却是鬼魅一般的阴森。他能感觉到自己身子的抖动，他想要制止，却怎么也止不住。
这是身体的本能啊！在危险面前的本能！
“慕容卿家，朕说过吧。朕看上的，是你的脑子，而不是你的身子。对朕无用的人，朕是不会讲他留在身边的。对于那些卑微的人来说，被朕舍弃，也只不过是丢掉了官职。但是，对于你这种，知道了太多的隐秘之事的人……”皇上忽然笑出了声，凤目微眯着，竟是一种说不出的妖娆。他将自己的嘴贴在慕容涵的耳边，轻呼着热气，道：“就如同潜龙帮一般。若是被朕舍弃了，那丢掉的，只能是性命。”
“臣……明白了。”慕容涵胆战心惊的回着话，他分明听到，自己每说出一个字的时候，上下牙关都在剧烈的互撞着，一声一声，在空气中听得分明。
“很好！那卿家就继续查案吧！”皇上松开了捏着慕容涵下巴的手，缓缓的躺了回去。神色悠闲，仿佛正享受着日光的温暖。但在慕容涵的眼中，这兴龙殿中，除了凛冽的杀气之外，什么都不曾有。
第六十三章逃
“少帮主，咱们走吧。”莫问天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低低的说出了这句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双目也是一片赤红，眼眶泛出深深的青色。很显然，他怕是已经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过觉了。
“哦。”莫石砚怔忡的看着远处的一座山，木然的应了一声。
那座山，他从小就在那里长大的。在那里读书习武，在那里看江湖纷扰，在那里认识了值得他一辈子牵挂的弄影。当然，也是在那里，或者说，正是在半个月之前，他深深的伤害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而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再做些什么。
老天爷在一夜之间，将他原本拥有的一切都生生的夺了去，偏偏还留下他的一条残命。
前路苍茫，更兼风雨飘摇。谁来告诉自己，自己应该怎么去做？应该怎么活下去？
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自己，呆呆的望着从前的家。
“少帮主……”莫问天瞧见莫石砚脸上那木然的神情，不由得心中大痛。他一把将莫石砚抱在怀中，紧紧的，再也不肯松开。
“莫叔？”莫石砚微微一怔，随即笑容又在他的脸上铺开，他将头埋进莫问天的肩膀，道：“对啊！我怎么忘了，我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还有莫叔陪着我。”
莫问天只觉得心如刀割。
自从那日，一群不知身份的人，在月夜对潜龙帮展开偷袭开始，莫石砚就亲眼目睹了太多的东西。父亲的惨死，无尽的杀戮，就在一夜间铭刻进了这个年轻的灵魂。
明知敌不过，却仍想要舍身去救！莫石砚将身子扑进血海之中，疯狂的挥舞着刀刃！眼，已经看不见了。耳，也变得忽然失聪起来。只是这样疯狂的砍杀着，或者，更像是无助的挥刀。
莫问天守住了最后一丝清明，双目赤红的将莫石砚护到身后。他不能死，因为他要完成自己的义兄——潜龙帮帮主莫留魂最后的遗愿：不论怎样，护着莫石砚逃！
莫石砚仍是麻木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好受一些。不论莫问天在他的身旁如何呼唤，他都听不到，也不想听到。莫问天无奈，一急之下，瞧准莫石砚的脖颈，给了他一记手刀，让他陷入短暂的昏迷。
突围是件玩命的事儿，应该没有人比莫问天更加清楚了。他自己都无法想象，那个时候，他是如何的不吃不喝不眠，日日夜夜的警醒的，整个身子和神经绷的死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在莫问天带着莫石砚拼死逃离的途中，莫石砚的神色一直是淡漠的，只是被莫问天牵着的双手的温度，一点点的冰冷下来。
直到过了半个月的时光，莫问天才敢带着莫石砚从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离得远远的，最后望一眼这陵州的山水，最后望一眼潜龙帮。
他们的衣衫都是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就是两个不值得注意的乞丐而已。曾经的意气风发，到如今，都成就了沧海桑田。
衣上原本是还有血迹的，但在山林洞府中穿行久了，那些血迹都变成一种诡异的黑红，除了散发出的淡淡血腥之外，再也分辨不出。其实，就连那血腥，怕是也被身上的酸腐之气掩盖住了。
到得此时，就算是经历了许多江湖纷争的莫问天，都觉得有些茫然。天大地大，何处容身？如此血海深仇，何时得报？
这些念头都涌进他的脑中，让他烦躁、让他痛苦、让他想要一走了之。可是他却不能，因为他的身旁还有一个莫石砚，一个即使让他豁出性命，也必须要帮助自己的义兄，好好的照顾他的莫石砚！
一念至此，莫问天狠狠的攥拳，眼中满是坚韧之色。好！就算是再苦再难，自己也要带着少帮主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