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极黑，云层把月都遮得密密，一点光线都不透。楚穆却看得清楚。小院中，槐树下，有人静默站立，一点声息都无。就这样平静至极地望过来，一双深碧深碧的眼，永远的读不透。
楚穆嘴角就缓缓勾了个弧度。径直走过去，摸了摸猫妖的发，润得很，也不知站了多久。再摸了下他肩上的衫子，也是湿的。伸手最后碰了碰他凉凉的脸，扯住领口就吻下去。
冰冷，暗香，这番味道楚穆熟悉得很，磨了下牙就咬得别人唇上都渗了血。
末了，还不忘一句「真有点想你」，头埋在猫妖湿润的肩窝处，那五个字就变得含含糊糊，半真半假。
猫妖嗅着他身上还没来得及消散的胭脂香，垂着眼看小院落了一地的桂花，不迎合，不抗拒。
等他玩够了，才皱起眉头问，有没觉得这里……觉得整个余县都不对劲？
楚穆直起身子等他说下去。
猫妖又静立半晌，似是在捕捉什么东西。最后才肯定道：「这里真的有问题，鬼气怨气过重……鬼魅来来回回行走，窃窃私语的声音——」抬起头看楚穆，奇道：「你难道没察觉吗？」
楚穆眸子二黯，唇角却扬得更高，眯了一双漂亮的眼，「有吗？我听不出。」
第二天，楚少一睁眼就觉得屋外闹得慌，叽叽喳喳的，偏偏又听不清楚。
眼前还是一片黑，不由暗骂，谁那么缺德还要不要人睡。想起身去看看，刚坐起来脑袋就晕了一下，然后慢慢的视野才亮起来。
他有些讶异地扭头去看窗外，天原来早已大亮。桂子两三枝，残花沾露湿。难以置信地把手拿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楚，最后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怎么回事……
还没琢磨透，就听到富贵的声音，像是嘴里塞满吃食，极含糊的一句「师父——」
楚少拍床一个翻身就蹭起来，提了鞋冲到窗口，果然看到那本该在几百里外抄书的小秃驴，坐小院的石桌前，一边往嘴里塞栗子酥饼，一边眉飞色舞跟旁边的人说：「师父你看这个味道不错，俺们要不要打包？」
想也没想一鞋子就从窗口招呼出去。
富贵到底是富贵，就跟脑门上长了眼一样，就着扭头喝水的当儿堪堪躲过去。
楚穆气海难平，低头正找另一只鞋在哪儿呢，就听到外面一声「哎哟我的个妈」格外耳熟。
小王爷跳起来吼：「敢砸小爷我，不要命了！」
猫妖这才过来推开门问：「起来了？」
楚穆直瞪眼睛，「他们怎么来的？」
猫妖就回头冲那两个人瞪眼睛，「你们怎么来的？」
富贵说楚少你不晓得，那天来一个面瘫样的狐狸，半天迸不出一个字，塞了个纸笺给师父就跑没了。然后等俺转个圈回来，师父就不见了。俺想拐人也不是这么个拐法，就顺着追过来了。
楚穆差点滑倒，撑着门框问圣千墨：「你咧？」
圣千墨说楚穆你不知道，那天远远看到小秃驴慌慌张张从史书院跑出来。我一过去史书院一个人都没，我想肯定有事情，就追着秃驴过来了……
楚穆已经气淡定了，低头发现黑影一闪，富贵腿边闪了只猫出来，居然是核桃？
「……」他蹲下去，看核桃坐在地上打呵欠。「……那么你咧？」
核桃头一扬，「瞄。」
富贵沉思半晌。「嗯……它莫不是在说‘我追着土豆来的？’」
何心仪倒是极高兴来了「穆仔的朋友」，招呼着茶点。
小王爷趴在石桌上，看楚穆被何心仪训孙子一样教训，心头大爽。说你看三少小日子还是过得挺滋润。
楚穆过来看了眼富贵，歪着头又看了一下。忽然指着他脖子问：「秃驴你脖子上刺的是什么，狗绳子一样。那么难看，你什么品味。」
富贵正忙着吃，打了个隔。问：「什么刺青？」
小王爷也凑过来看，「和尚，你也太开化了，哎？哪有？」
「他脖子上……那圈黑的。」
小孩儿给整迷茫了，拉了师父来看。猫妖古怪地看了楚穆一眼，「什么都没有。」
楚穆有点懵，就算是妖物之类的，没道理富贵和猫妖看不见啊，这未免也太邪门儿。
猫妖脸色立马就沉了沉，问还在发傻的徒儿，「你有没觉得这个县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