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影冲向金銮殿的柱子，狠狠的撞上。
慕白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拄着拐杖的人一瘸一拐走出金銮殿的大门，从台阶上纵身一跃。
一旁待命的太医立刻有条不紊的出动，似乎对这种混乱的状况已经习以为常。
慕白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先去看哪个。
朝堂上两名谏宫以命死谏，大太监依然面不改色的站出来，中气十足的唱：「退——朝——」。
皇帝漠不关心的起身离去，伤者也被医员抬走了。众官留在原地议论了一会，最后无可奈何的散去了，只留下金銮柱上的血渍。
不知道是谁离去时拍了拍慕白的肩膀：「年轻人，任重道远。」
第二章
慕白一个人回到御史台，御史台比昨日更加荒凉，里面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只剩自己一个人，还有一只鬼。
两个同僚一个头破血流，一个手脚俱断的样子在慕白脑海里挥之不去。从未经历过腥风血雨，只是一介书生的他经此一番惊吓，抱着严真和徐鑫留下来的牙牌的手不断颤抖：「谢兄，怎么办？」
空无一人的御史台里谢碧渊已经现出身形，老神在在的安慰他道：「不要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慕白刚放下心，又听他讲道：「就算明天真的命丧金銮殿，也还有我陪着你一起做孤魂野鬼。」
风从窗户吹来，御史台没有整理好的文书被吹得哗哗响，好像是历来御史们浓浓的怨气，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慕白抖得语不成句：「在下……下想……想……活着回乡侍奉娘亲。」
※※※
慕白第二次上朝，御史就只剩他一枝脆弱的新枝，孤孤单单。
百官不痛不痒的奏完政事，大太监开始发声：「可还有事启奏？」
百官静待。新上任的御史是驴是马，终要拉出来遛遛。
在众官压力如山大的目光中，慕白艰难的走了出来：「臣有事启奏。」
「讲。」皇上语调慵懒，根本没把这个小御史放在眼里。
「关于皇上昨天下令搜集京城十八岁以下的俊秀少年一事，臣认为——」
百官皆屏气凝神。
新御史道：「并无不妥。」
百官一片哗然，这个新状元御史年纪轻轻，居然是个溜须拍马、只知迎合之辈。一时间众官皆以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慕白不为所动，只是突然整个人精神振奋，大声道：
「只是臣尚有疑问，不知皇上把他们充入后宫，后续准备怎么做？自古男子有奉养父母之责，皇上是否准备将他们父母也接入宫中？男子还有延续香火之责，皇上是否准备为他们婚配娶妻，将来他们生育的子女，是否也留在后宫养育？如此一来，后宫宫殿恐怕需要扩充，整个京城都要扩建成皇上的后宫。」
慕白再跨前一步，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其实臣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莫非王臣，这些人其实早已在皇上的后宫之中，再将其纳入后宫，实在没有必要。」
百官惊叹，如此敏捷思辨、舌灿莲花的口才，就算是鬼谷子亲传弟子，也难以望其项背。再加上这般神采飞扬、气势沉稳，与前日那个其貌不扬、畏畏缩缩的印象真是截然不同，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其实不要误会，眼前这个口若悬河的人并不是慕白，而是附在他身上的谢碧渊。只是一人一鬼，人们看到的只有那个人而已。
众人只看到新上任的御史昂首挺胸的站在殿中，目光迎视着皇帝，没有丝毫退让。皇上的周身已经弥漫开一股杀气，他却视而不见，气势不减。
有那么一瞬，景骜似乎看到了另一个影子和眼前的少年重叠的幻象。他不动声色收回暗含迫力的目光，脸上波澜不兴，道：「慕御史一番话，让朕豁然开朗，昨天的提议就暂时搁下。」
皇帝说出这番话时脸上一派祥和，像是个通情达理、广纳谏言的明君，但嘴角浮起的一个笑容却让慕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太监开始唱退朝。
景骜走下御座，经过国师身边时，突然停了一下，说道：「国师果然目光锐利，这个人的确跟碧渊有那么一分相似。」
皇上亲自夸奖，国师却不敢担当，恭恭敬敬的回道：「皇上才是观察入微、明察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