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天色已暗，长寿亭侯应该歇息了，我也不多打扰，这就告辞。」
「您要走了？不多待一会儿？」
徐璜摇头，对热情款待的孩子笑了笑，「我再待下去，你要招呼我，怎么回潘公子身边，帮忙他消化排队的人？」只见孩子道谢，不再啰嗦，亲自领他到大门口，潘家上下识得张烟，这一路也就没有迎春报喜之类的恶人阻拦，他知道张烟体贴，他很是喜爱，不禁摸摸孩子头顶，说出：「你小小年纪，所做服务，却比大人周到许多，实在讨人喜欢，前途不可限量啊。」
「多谢您称赞，」张烟高兴的接受，送人出了潘家大门，对于报喜和迎春恶行，他仍存忧虑，挨近徐璜，悄悄的说话：「张烟只愿，徐大哥您这位任职于宫中的黄门史，带着愉快心情离开，莫怪罪这儿的仆婢对您无礼，其实那个迎春跟报喜，他们是先夫人的陪嫁仆从，都是梁大将军府上拨过来的，所以他们骨子里是梁家人，连我们老爷和少爷都不能送走，他们并非我潘家的人啊，所以您要怪，得怪梁家恶劣，一定别怪我们潘家的人……」
「你已知晓我的身份？」徐璜一惊，脱口而出：「我没来过这儿，这里的人也都不识我，为何就你认出，我乃宫中的黄门史？」
「我原本不认得，是听见报喜和迎春喊出您身子的……」下半部「特征」，张烟不好意思讲明，然后，「我又发现，您手上戴着皇帝赐下的扳指，我小时候在长安见过一模一样的，可戴的人不同，那人曾经告诉我的一位姐姐，必须是皇帝身边信任的侍从，才准许戴上玉扳指。」
当年，张烟非常好奇阉人也会上承欢楼，找姐姐做陪？
这天底下，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如你所见，手戴玉扳指的，在皇宫的职称为黄门史，属于皇帝贴身侍从的一员。
小烟儿，你别以为人家胯下缺损一根，可还是半个男人，还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愁，我给他解解愁闷，他就送我大把钱才，比别的男人要多得多，这种大客户，你得牢牢记住。
张烟记住姐姐说过的，也记着别提承欢楼的事情，只在心里想，承欢楼颇有名气，不乏王公贵族大驾光临，偶尔碰上宦官，也是有的。可他从没想过，多年以后，来这洛阳潘家，竟有机会再看到相同的扳指，不一样的黄门史，岂非巧合？他伸手指一指徐璜手上的，忍不住开口：「我也听姐姐说，扳指上面刻的月兔，是配给任职黄门史的侍从，所以我才认出，您是皇宫来的。」
「原来是这扳指透露我的身份……」徐璜转动套在拇指的青玉，难怪张烟说他不用门票排队之类的，热心帮助，领他去见潘腾达？他也好奇，「难得你眼睛仔细，那么，告诉你姐姐关于扳指的人，是哪一位黄门史？你记得名字吗？」
「不记得，我那时候很小，姐姐或许有说他的名字，可我已经不记得了……」张烟真的记不住，又听徐璜问姐姐名字，他怕徐璜查到承欢楼？便随口编出名字，不忘一句：「您在这儿遭受的无礼对待，请您务必原谅，一定别怪罪我们潘家的人！」
徐璜愣着，小孩子老是维护潘家，这倒新鲜，不禁微笑，「你很机灵啊，会帮潘家脱罪？看来，潘公子没有白白的收留你。」
「那么您还会不会怪罪潘家？」
「你刚才说了，无礼的梁家奴仆，我又何必责怪潘家？你大可放心。」
闻言，张烟顿时放心了不少。想承欢楼的姐姐夸赞宦官出手大方，却也告诫，宦官因着身体残缺，脾性特别敏感细腻，一旦得罪，恐怕招来杀身之祸，此等客户，应当谨慎对待。
就是对梁家抱歉了……可谁叫他们故意来为难哥哥与老爷，连奴仆都敢随便动手殴打？现下，得罪皇帝身边的人，分明是自找的，张烟觉得没有冤了他们。
「小兄弟既知我来自宫中，还请你保密，别对任何人提起我的身份，长寿亭侯父子也不行，你能做到吗？」
张烟毫不考虑的回答：「能，我能做到，我嘴巴紧得很，绝不会到处乱讲话，请徐黄门史放十万个心！」
「你这孩子不错，反应挺好啊。」徐璜微笑，「今天相见，你帮我一回，算是有缘，不必太过见外，我既已唤你小兄弟，你便是能称呼我一声徐大哥。」
「多谢徐大哥！」
「你谢我什么？」
张烟愣着，忽然答不出，也没敢问徐大哥为何私自前来潘家？难道腾达哥哥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吸引到宫中之人？岂不同承欢楼的红牌姐姐一样厉害？
孩子一脸困惑，努力想挤出话语，徐璜倒先开口：「好啦，时间耽搁久了，你去吧，我也得赶紧回宫。」
「啊？」张烟回过神来，徐璜已经走远，「徐大哥路上小心……」他忙行礼恭送，接着，赶快进入潘家大门，满脑子想，该如何向腾达哥哥解释徐璜？
朕十五岁继位至今，已二十七岁了，坐在这皇帝龙椅挺没趣的，常常双手抱胸，什么事都不能参与，反倒多处听闻梁冀得太后允许，代替朕在朝廷做这做那的，就连朕的文武大臣，他们都夸梁冀大将军辅国有功，是朕不可缺少的左臂右膀……
左臂右膀？哼，朕的这个辅国大功臣啊，还把朕视作当年初登基的小孩子，封谁为侯为官，都是他说了算，他吃得比朕好，用得比朕好，居住地方装饰得比朕还要划归奢侈，太后也由着他专权朝政，他以为朕通通不知道？
现下，梁冀准备嫁孙女了，挑好潘家腾达公子，声势大得人人尽知，不过是潘家公子的一场加冠成年礼，到底有多少贵族和官员过去观礼，给梁家未来的女婿做面子？徐璜，你就替朕去瞧一瞧，那是什么样的场面？潘腾达又是什么样的货色？
所以徐璜领圣命出宫，该看的，也都看完了，这才离开潘家。
隔不久，他一眼望见对面大街长串的灯笼？
那是每人手提一灯，将夜色照耀如同白日，他们有男有女，衣着不俗，却是跟着两辆车与的仆从？引起徐璜伫足观看，十分好奇，「那是谁家的车与？连下人都穿得奢侈，好大阵仗！」他忍不住跟在他们队伍后面，探个究竟，竟是给他发现，车与停在潘家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