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子[出书版]_分节阅读_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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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人倒也好说话,并不收他的山蔘,还煮了粥给他们吃,收拾了间屋子教他们住,还替他们烧了热水提来。

秦少感激得很,想来想去,就把那半支山蔘偷偷地放在枕头后面。方瑛看他拿着山蔘在房里转圈,似乎觉得十分有趣,便笑着看他藏好了山蔘,好奇地问他道:「我看你法术也是一般,法力也是不高,怎么这样久都不会显出本相来?」

秦少听他提起这件事,心中也有些得意,想,必是陈惟春在他面前忍不住显出本相过,不然他也不会有此一问。便说:「方公子有所不知,这便是修媚狐道与修药狐道的不同了。」

方瑛果然好奇起来,坐在他身旁问道:「如何的不同?」

秦少便竖起两根手指,在他面前轻轻摇动,笑道,说:「大有不同。」

方瑛哦了一声,似有不信,说:「倒是说来听听。」

秦少便说:「若是修药狐,平日里行医积德,不枉害性命,待到天劫之时,若是熬得过,便可以脱了妖籍,做个闲散的地仙,这是其一。修媚狐道的,便不止如此了,若是躲过了天劫,便可以升去天庭,只是要去涤尘池,尽忘前生。若是修天狐道,过了天劫,那便可一步登天,做那仙界的上仙。」

方瑛这才恍然般地哦了一声,喃喃地说:「原来如此啊。」

秦少见他这般,也晓得他是头一次听说,便想,他前世是龙子,只怕都不曾见过几个妖怪,今生若不是遇见了那赤狐,又怎么晓得要问这些?心中便有些感慨,想,终究与我们这样的妖怪不是一路人,自嘲般地说道:「所以有那些意志坚定的,便去修天狐道,也有如我这般没甚么志气的,来修药狐道。」

方瑛看了看他,眼底多了些思量,也不知在想甚么,又问他道:「那还有其二呢?」

秦少便点点头,说:「其二么,便是这化形。」方瑛听得饶有兴趣,一双眼睛紧紧地看着他,彷佛听甚么奇闻怪事的一般。

秦少心中好笑,想,他哪里是要帮我渡劫,倒好像是一路跟来听故事的。便说:「修天狐道的,为的便是脱去狐形,得塑人身,不然如何登仙?修媚狐道,却便要变化出极美的模样,才好幻惑人心,吸取人的精气。修药狐道,却因尝遍百草,去浊留轻,法力虽然微弱,却与他们都有不同。一旦得化人形,便可长久地维系。」

方瑛这才明白,看他半晌,突然认真地说道:「秦少,你才是有大智慧,有大志向的那个。」

秦少被他这么猛然一夸,都有点懵了,半天才连忙地摆手,慌乱地说道:「方公子,你不要笑话我了。」

方瑛却极认真,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秦少被他吓得不轻,心里怦怦地乱跳,连说出的话都结巴了。他慌忙地说道:「方公子,你、你这是做甚么,不要吓我啊!」

秦少当真是被他吓到了,两个人认得以来,几时听他说过这样的话,如今居然给他鞠躬,难道太阳打从西面出来了不成?

秦少掐了自己一下,想,又或者是他在梦里一直不曾醒来?

方瑛见他吓得厉害,忍不住就笑了,但很快的,就不好意思地收起了笑,认真地说道:「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如你一般,不必走弯路的?你晓得自己能做些甚么,要做些甚么,也一直做下来了,还做得蛮好。这难道还不算是有大智慧,大志向的人么?」

秦少听他这样说,怔了怔,他自己怎么从来就没这么想过呢?他讪讪地说:「我,我也走不了别的路啊,我吃不了苦的,生得也不好,迷不住人,也没甚么修行的天分。」他说到这里,声音就小了,其实除了长得不俊,没甚么法力以外,他心里还是觉着自己挺好的,但是这两句话一说出口,倒显得他根本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似的,秦少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所以话还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巴。

方瑛却轻声地说道:「你错了,以后别再这样妄自菲薄。很多人就连自己都还看不清呢。」

秦少见他眼底有些嘲讽,也不知他这话又嘲的是哪个,就不太敢接话,生怕多说一句就被骂。方瑛却想着甚么出了神,许久才回过神来,突然拍着他的肩说:「便是买得到马,走去南海,也要许多时日。」

秦少连忙点头,说:「是啊,路途遥遥,真恨不得能插翅飞翔才好。」

方瑛见他神情怅然,便笑了,说:「还以为你沉得住气呢,原来也这么猴急。」

秦少一时无语,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关的还是他自己的性命,他若是不急,只怕早化作灰了。

方瑛看他一眼,就知他心里想些甚么,好笑得很,说:「我错了,你若是真沉得住气,便不会随我一道前来了,是不是?」

秦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也有点不好意思,方瑛倒也不在意,说:「我想个法子,唤我旧日的友人来,只是我神通不在,若是能来最好,便可送我们前去南海,转念间便到了。若是不能,我们只好仍旧走去南海,如何?」

秦少却听得出他言语里的那么一点儿犹豫,连忙说:「方公子,我是个俗人,也没甚么大智慧,大志向,我只想平平安安地过此一生,行医采药,一年见家里人那么几次,也就足够了。您肯帮我,我已经感激得很了,哪里还敢奢望那么多呢?若是您为了这件事犯了难,那就不必了,我走去就好了,算算时间,倒也还算来得及。」

方瑛没想到会被他看出来,面上一热,有些窘迫地说道:「也没甚么,只是我往日里从来都不求人的。失了龙珠,这些年……只当自己死了,从没见过他们一次的。」

秦少见他毫无隐瞒,一派坦然,心口有点热,想,心意散取不出了,也不单怪他,想来他也是不知道的。又想,他这样赤诚的一个人,为情所困,徒留人间,心里怕是极难受的。我与他做做伴,教他不要太孤单,太难过,他若是喜欢听那些话,我便是说说,也没甚么大碍,反而教他也高兴些。

于是便说:「何必说这样的话,若是朋友,便没甚么求或不求的话,只怕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哩。」

方瑛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个香囊,解开来,露出袋中一颗鸡子大小的明珠,秦少极少见过这样大的珠子,便忍不住惊叹,说:「好大。」

只是疑惑地看着他手里的海珠,不知他取出这个来是要做甚么。

方瑛便笑,说:「这是海珠。说大,倒也不算大的。」

秦少却是不曾见过的,想,若是比这个还大,只怕是稀世珍宝了吧,却又不好意思问出口,怕方瑛瞧他不起。方瑛说:「这是我一个旧友送我的。我往日要见他时,便拿这海珠摩挲便是,如今已不是龙身,不知还能不能奏效。」

秦少哦了一声,便忍不住跃跃欲试,方瑛握住那海珠,闭上了眼,并不说些甚么,过了片刻,睁开眼来,见眼前仍是只得他与秦少两人,不免有些失望。秦少见他脸色不好,便连忙安慰他说:「便是腾云驾雾,也要片刻,你稍等等便是。」又说,「便是不来,也没甚么,明日里买了马匹,一路奔驰而去,也是一样的。」

话音还不曾落,门就被撞开了,一个白衣少年手执着银鞭,满脸通红地闯了进来。秦少吓了一跳,被他的气势所震慑,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出。

少年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急急地搜寻着,看见了方瑛,愣了一下,突然大哭,扑了上来,喊道:「阿鵼!阿鵼!原来你真的没有死!」

秦少出了一身的汗,有些无语地想,这个人就是方瑛的旧友么,原来这么小。又有些汗颜地想着,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人说话,竟然都是这样。又想到这人叫方瑛「阿空」,心里便十分地好奇,想,原来他以前叫阿空,只是不知是哪个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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