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子[出书版]_分节阅读_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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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初见方瑛,便惊叹于这人的天人之姿。单是站立于侧,也不免觉得自惭形秽。初时不免有些失态,还曾惹得方瑛大怒。他生平最爱美人,所以那时初识,方瑛性子虽是骄纵,他却也不曾放在心上。只是见到这人居然迷恋一只媚狐,心里便暗暗地替他觉着不值,后来又被他呼喝役使,没有半点尊重,又见他迟迟不肯替自己取出心意散,便有些心冷了,所以才会不告而别,悄悄地走避。

方瑛见他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好像根本没听懂他的话,心中恼火不已,便冷声说道:「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我知道你喜欢美人,如若不然,也不会依着玉娇娥的话在那山里等我,对不对?」

秦少见他有恼怒之意,便有些心慌,当初他对方瑛的确是唯恐避之而不及,可这话他又哪儿敢对方瑛说呢?秦少着急地想要辩解,便慌不择言地说道:「可,可你也是美人啊。」

方瑛吃了一惊,脸上的神色就有些阴晴不定,秦少话一出口,便深觉懊恼,恨不能把舌头咬掉。他这话说的,倒好像心存不良,有意调戏方瑛的一般。

方瑛冷冷地说道:「那又如何,是美人,你就不在意男女之别了么?」

秦少心口怦怦直跳,竟好像受了甚么蛊惑的一般,喃喃地说道:「只要你别生我的气,要我怎样都行。」

方瑛再也料想不到他会这样作答,一时怔在那里,心慌意乱地想着,他说这话是甚么意思?

方瑛还记得在洞云山的时节,秦少对玉娇娥,与对他截然不同。并不似这样唯唯诺诺,畏缩得惹人生气,若说眷恋于他,便是他自己也不信。

方瑛心里许多念头闪过,纷乱一片,看着他半晌,突然极僵硬地说道:「那你过来亲我。」

他说出这话,胸口处便彷佛被人攥紧了一般,只是上不来气,也不知是窘迫还是懊悔,竟然有些畏惧。

秦少的脸憋得通红,抬起脚来朝前走了一步,却极不自然。方瑛紧紧地看着他,连大气也不敢出,他想,若是秦少当真亲了他,那时便是胆敢反悔,他也绝不放过这个人了。

只是眼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方瑛心里却乱得厉害,想,他在洞云山的时节,对我也极好,我对他诸多嘲讽,他也丝毫不曾恼,或许真的有意于我也未可知?想到这一节,竟隐隐地觉着欢喜。

方瑛的心在胸口之中怦怦地乱跳,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那时便忍不住抬眼去看,秦少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却不敢看他,神情慌张,看着十分的尴尬困窘,倒好像不知所措的一般。

方瑛心里轰的一声,仅有的那一丝欢喜也断了。他惊慌地想着,不会的,怎么会?我只是说一说罢了,难道心意散竟是这样的厉害?

可是他的手却在袖中微微颤抖,在这紧要的关头,他竟害怕了起来。

方瑛定了定神,突然以下令般的口吻说道:「秦少,你跪下。」

秦少震惊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十分不解,双膝却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十分的恭敬。

方瑛看他神情惊诧,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明知秦少服了心意散的,他怎么还那么的傻?相信秦少说的话?

他心中从没有这样的狂怒和憎恨过,可此刻,他却只是握紧了拳头,声音喑哑地喝道:「你走。」

秦少吃惊地看着他,想要说甚么,却只是说不出,脸上的神情十分的焦灼。方瑛看他仍跪在那里,怒气勃然而发,他站了起来,低声地怒吼道:「我让你滚!滚你不明白吗!我不想再看到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他在袖中攥住了拳,暗暗地用了力气,连指节都泛着白,可他却丝毫觉不出疼来。

秦少僵硬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是一路跌跌撞撞,丝毫不稳。

方瑛紧紧地看着他的背影,看他头也不回地走过一道道的门,看他绕过影壁,走出这一处院落,竟再也不见踪迹,终于啊了一声,捂住了胸口。

方瑛心口处疼得厉害,只好靠在墙壁上喘息,他模糊地想着,怎么会这样?

他化龙不成,阴差阳错的,竟被秦少半道收了魂回来。若只是如此,不过再受些苦罢了,可惜秦少又放了狐珠在他口中,因此玉玦的灵气依附而去,不能再为他所用。

事到如今,他已不必再受那化龙之苦,可心口生疼,竟彷佛刀割的一般。

他不懂,他已化龙不成,怎还会有如此之痛?

方瑛挣扎着站了起来,心中许多的苦闷怨恨,不甘懊恼让他几乎难以忍受。此时此刻,他只是急切地想要找谁诉说一二,可他放眼看去,身旁竟无一人可唤。

季岷向来吃不得苦,来不了这宫殿深处;疏风生性坚忍,从不畏惧苦难,可他为了秦少,已与疏风闹翻。

他在人间十几年,统共也只爱过一个,只可惜那人狠毒自私,眼里只有一只天狐。

他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只觉得心中绝望,不知觉中,脸上已是一层冰凉。他惊慌起来,伸手去拭,只是眼泪越来越多,竟是拭不尽。

方瑛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怎么会哭?便是在人间失却了龙珠,他也不过是恼恨不甘而已,后来转世为人,历了那一场情劫,他也不曾落泪。

不过秦少无意于他罢了,他何必为了这样儿女情长的事哭起来?他又不是当真如何地心仪那人,只是略有不甘罢了。这样的事,有过一次还是学不会,那他便是真的蠢了。

若是被疏风看见,只怕又要嘲笑于他。

若不是在失意之时认得了这人,他又如何会生出眷恋之情?说起来,不过都是人间的种种,如今早该抛诸脑后才是。这人走了也好,自此一生平安,也算是他偿还了心意散的过错。他也大可以平心静气,把这人忘得干净,不再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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