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疏桐[出书版]_分节阅读_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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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尽是当年经历的恐怖景象,寂桐有些想呕吐的反胃,却终于还是克制住,轻轻说道:“真人,请送我回去吧,太晚了,明天还要挑水。”

白君羡像是没听到他说话,良久不动,寂桐只得再说了一遍。白君羡慢慢转过身来,沉沉看着他半晌。此时他脸上绝然看不出泪痕,神情冷漠,仿佛窥伺猎物的野兽。

月光照在独云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上,反射出冷冷的光辉。白君羡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似乎在想怎么处置这个路人。

他的心极轻极静,等待着白君羡做出决定,到底是将他拘禁在独云顶上,还是将他送回落霞峰,亦或是杀人灭口,让独云顶做他的葬身之地。

从最初遇见他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操纵在白君羡的手上,等待白君羡做出选择。不管他是领袖一方的修真绝顶人物,还只是任人奴役的底层弟子,他都是被动的那一个人。

如果无论去到哪里都会遇到白君羡,追寻这条从始至终并未改变的路,那么不如一死,将这两世的记忆都忘却。

他静静地站着,目光平静地看着白君羡,似乎无悲无喜。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那么多。”白君羡终于开口,声音很平和,眼底似乎有一点温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你说完话,都会觉得没有那么难受。所以才会一次次的找你吧。”他似乎自嘲地苦笑了一声,“我送你回去。”

等到他这句话,寂桐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白君羡似乎是愿意暂时放过他了。

回到落霞峰上的宅院时,大家都已睡下。他与白君羡辞别,忽然觉得肚子饿得不行,这才想起晚上还没吃饭,去到厨房,却发现连锅巴也没有了。

他苦笑一声,正打算去睡觉,却发现厨房门外站着一个挽着道髻的少年,静静看着他。

“师叔。”

“尘昕,这么晚你还不睡?”他吃了一惊,对尘昕他的确是有所亏欠,不管怎样,尘昕的梦想是成为白君羡的徒弟,他总该在白君羡面前为尘昕美言几句。

“没有。师叔还没吃饭吧?我偷偷留了个馒头给你。”尘昕轻声说着,把手中的馒头递给他。

“谢谢……”他接过了馒头,想对尘昕解释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白君羡面前极力赞成收他为徒,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想办法让我去听真人讲经,我还没谢过你。”他顿了一顿,看着寂桐,“师叔,我当时一时心急,所以做错了事,在掌门面前说你坏话,累得你要挑水,我、我不是有意的……”

听着少年急促而窘迫的道歉,他不由失笑:“傻孩子,我又怎会怪你。”他似乎根本没想起来,他也不过才大尘昕四、五岁,却唤尘昕为“孩子”。

尘昕似乎终于释然,看着他吃着馒头,于是在厨房的水缸里舀了半瓢水给他就着喝。

他一口气喝了一半,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尘昕在旁边看着他,轻轻说道:“你和真人出去,他都不让你吃饭的吗?”

他吃了一惊,看着尘昕:“你知道我是和他出去?”

“当时大家做晚课的时候,我正好有些尿急,走出门外,看到你们腾云去了。”尘昕说得轻描淡写。

“嗯。”寂桐含糊的应了一声,躲避看尘昕逼视的目光。

“他对你说什么?是不是他看上了你,想收你为徒?”

寂桐沉吟着不答,白君羡对他说的肯定不能说出去,但实在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难道要对尘昕说,白君羡想和他成就一世神仙眷侣,渡过情劫?

恐怕没人会相信吧。

尘昕勉强笑了笑:“其实这也没有什么,虽然师叔的身体不宜修行,但怀真真人道行高深,或许他有解决之法。师叔直说好了,不必担心伤害我。我现在已看开了,真人看不上我,是我自己没用……”

“尘昕,你很好,天资根骨都上乘,只是入门晚了些,若是肯刻苦用功,以后成就应该不在掌门和三清之下。”

“师叔不必安慰我了,如果我不能到辟谷期,就不能成为入室弟子,又怎么能成就大道?”尘昕苦笑一声,“很多经卷都只传给入室弟子,像我们这些丹房弟子,只是仆役而已,偷窥经卷乃是大罪。我其实没什么想的,只想请师叔在真人面前美言几句,传我一本道卷。”

寂桐踌躇不语。白君羡虽然对他从不提起道术修行,但是他以前身为清修无心派掌门,很多道法经卷熟记在心,但若是传给尘昕,肯定会被同门问起,到时引起师门怀疑,或许还会暴露身分。

“师叔不肯吗?”尘昕颇有些失望。

“真人没对我说什么,等下次我见到他时再向他求肯一本道法经卷,想必他会答应。”寂桐随口答应着尘昕,心里却知道,今晚一别,白君羡恐怕是不会再出现了。

每天的日子都过得毫无波澜,尘昕似乎恢复成原来那个活泼好动的少年,只是喜欢跟在他身边,时常追问怀真真人有没有来过。寂桐只得解释他和怀真并没有什么交情,只是曾经说过几次话,话题和那天晚上在小溪边的山洞旁说的差不多。

然而不知为何弟子中间渐渐有了流言,说是白君羡偶然见到他,传授了他一套清修无心派失传已久的经卷,命他转交给师门,但他起了私心,私自吞下了。

寂桐自然知道传出流言的是尘昕,可是他问起尘昕时,尘昕一副无辜愤怒地样子,还劝他若是当真得到真传,就交给师门,掌门师祖必然会有所赏赐。

寂桐伤心失望之下,便再也不与尘昕说话。

然而很快掌门要召见他的消息就已传来。

寂桐听到弟子们在身后的窃窃私语,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却是鸦雀无声。或许是他平时过于冷漠,或许是他运气不好,在丹房别院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能信得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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