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阙秋[出书版]_分节阅读_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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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玉阙面上虽不显露,但眼神里闪着焦急的光芒,「如何说的?」

刘琦回道:「太后的霓裳羽衣世人只是耳闻,鲜少有人亲见,但当年织造霓裳羽衣的人一共做了两件,一件在太后那里,另一件则赠予了素心姑娘……」

严玉阙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她的舞衣看起来很像,但纹样并不完全相同,应该只是为了吸引人而摆的噱头……」

「那倒未必……」刘琦嘴角轻扬了一下,笑意里带着一点点狡黠,而后起身朝着严玉阙招了招手,示意严玉阙跟他走。

严玉阙心里虽是疑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还是跟着他去了,结果有点讶异地发现他们是往倚翠苑的后厢走去。

此处应是花娘们白日里休息的地方,没有什么客人前来,故而这里的僻静宁憩和前庭的酒色喧闹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和前庭的荷塘连通的河水缓缓潺流,秋蝉「吱啊吱啊」地叫着,花娘的莺莺笑语,夹杂着丝竹弦乐,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在静谧安然之下,悄然无声地褪去华表,归于元初……

见到刘琦径直往一栋绣楼走去,严玉阙一把拉住他,低声喝道:「这里应该是外人不能随便进来的吧?」

刚说完,那绣楼里就有一小姑娘跑了出来拦住他们,「哎哎哎,你们是做什么的?这里是倚翠苑后厢,不能进来的知不知道?快走!快走!」

严玉阙不悦地皱起眉头,侧首瞪了刘琦一眼,如果不是因为他乱闯,自己也不会被人如此无礼地呵斥。

但刘琦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笑脸盈盈地上前做了一揖,「这位姐姐,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胡乱闯进来,我是你们素心姑娘的旧交,许久未见,特意前来相邀一叙。」

那姑娘歪了下脑袋,满脸狐疑,犹豫了一下还是冷着一张脸拒绝,「谁信你啊,每天自称是姑娘的旧交、想要见姑娘一面的狂徒浪子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呢,劝你们还是换一招使。」说着将刘琦往外推,「赶紧走,赶紧走,不要打扰我们姑娘休息。」

这时,绣楼上有个温软如水的声音传了过来,「玉儿,这位先生确实是我的旧相识,你让他们上来好了。」

严玉阙抬头望去,就只看到窗边收回一只纤纤素手,被撩起的帘子又缓缓垂了下来,烛影掉约里,有个婀娜的身影从窗前离开。

听闻这话,刘琦笑嘻嘻地摆开玉儿拦着他的胳膊,「我说的没错吧,我认识你们姑娘那会儿,恐怕你还没出世呢~」说罢,便领着严玉阙进了绣楼往楼上走,没走两步又退了回来,「记得上壶好茶,我记得你家姑娘只喝君山毛尖。」

玉儿心里不服气,但她们家小姐既已放话,她自然不好再阻拦,只能鼓着脸对着刘琦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还君山毛尖呢,给你点碎茶叶烂渣渣泡就不错了!哼!」

绣楼的楼梯很窄,木头也有些年头了,人走上去「咯吱」「咯吱」地出声。「京城里那些公子少爷一掷千金都难求一面的素心姑娘,你居然和她是旧相识?」严玉阙的语气里带着点嘲讽,「我竟然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有点来头。」

走在前头的刘琦回过头来,淡淡一笑,「哪是什么旧相识……不过是拿来诓那个嚣张的小丫头片子的借口,小人不过是恰好认识教素心姑娘跳舞的师父罢了,这才有过一面之缘,他师父叮嘱小人,大家都在京城,有事彼此可以有个照应……」

刘琦刚说完,绣楼的闺阁里那个温软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所以有了事了才想到我?」

严玉阙跟着刘琦进到素心的房间里,他不是没有来过青楼,但是相较于那些花娘接客的地方,这件房间更似一般待字闺中的姑娘的闺房,香炉里点着清甜宁神的熏香,炉盖是镂空缠枝莲,上头盘缠着一条螭龙,嫋嫋青烟萦绕迷漫,仿佛自螭龙张开的口中吐出。

房里的陈设很是简单,一张软榻一张琴台,隔了一道珠帘可以看见里面是床榻和梳妆台。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正坐在琴台前,手指随意地拨着琴弦,划出一串清令的弦音。

她只着了一件藕色的抹胸襦裙,披着淡粉的软烟罗,两截藕臂和大半的玉白酥胸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严玉阙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便挪了开来。

他这一动作全被素心看在眼里,她起身从琴台后面走了出来,「我当是哪个王公子弟在外巴巴地等不及见本姑娘,所以才托我这位旧相识帮忙进来要和我见上一面……」她走到严玉阙跟前,食指挑起严玉阙的下巴,勾过来让他看着自己,「却原来是个连正眼都不敢看本姑娘一眼的人……」

素心的手指碰到严玉阙的时候,他的身体很明显地震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没能掩饰住的厌恶,将素心的手往旁边一拨,「我不是来见你的。」

这一说,素心先是一愣,接着失声笑了出来,一步一步退开,脚碰到窗下的软榻,身子一软便倚了上去,用着调笑的语气道:「这位爷,您可真风趣,您到这风月之地不心想着寻欢作乐,难道您是特意来倚翠苑赏月的吗?」

严玉阙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起成拳头,眼见着他又要发作,刘琦忙上来打圆场,「好姐姐,你就别逗我们了,我和我们大人来这里是办正经事的。」

「大人?」素心清眉一挑,微微眯眼又将严玉阙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这才敛下神情,拢了拢身上半畅的纱衣,声音亦冷了许多,「你们想问什么?我这里除了风月乐事、闺房秘技,恐怕就没别的了……哦,我想起来,坊间最近流传了一本春宫宝典,你们有兴趣可以拿去翻翻。」

素心说这些耻人的事情的时候面色丝毫不改,就好像说着晚膳吃些什么一般寻常,反倒是严玉阙在见到她真的递了一本上面有「闺乐」二字的册子过来的时候,两颊不自然地红了起来。

刘琦则像是早就知道她是这副德行一般,赶忙走过去一把夺下她手里那羞人的东西,往软榻的垫子下面一塞,「谁要你这种东西了?我们来是想看一看你刚才在戏台上跳舞时穿的那件羽衣。」

「哦~就为了这个?你不早说……」素心露出兴趣缺缺的样子,手往房间另一头一指,「就挂那了,你们自己去看吧。」见到两人头也不转地直奔那件舞衣而去,有些懊恼地又加一句,「小心别弄坏了!」

刘琦从架子上取下那件舞衣,搁在手臂上让严玉阙仔细打量,自己也细细观察了一番之后道,「虽然花色纹样不一样,但小人觉得这件舞衣和太后那件霓裳羽衣应是出自同一批工匠之手……」说着,手指点了点裙摆上缀了孔雀羽毛的地方,「尤其是这里用的雀羽,和太后的霓裳羽衣上的色泽非常接近,泥金的工艺也完全一样……」

严玉阙虽然不敢确定刘琦说的完全正确,方才在远处看的不真切,这会儿拿在手里,那丝缎的触感以及织锦的花纹,凭他在绫锦院的这些年,一眼便能分辨得出这是绫锦院才能织造出来的东西。

素心就坐在一旁气定神闲地吃着果盘里的小点心,看着他们两人翻来覆去地研究她的舞衣。

严玉阙很肯定这件舞衣的出处后,眼神一凛,扫向素心,质问她道:「为什么你会有绫锦院织造的东西?绫锦院所出皆为王室所用,民间私藏可知是要被问罪的!」

谁想这话根本没有唬住素心,反倒换来她「噗嗤」一声笑,「民间私藏……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太好笑了……」一直到严玉阙的脸色又沉了几分,素心这才止住了笑,脸上却有轻蔑之色,「谁私藏你们绫锦院的织锦了?王室所用又怎么了?就算是皇帝老子用的,本姑娘看不上眼的照样弃之如蔽履。」

「你?!」严玉阙攥着那件舞衣的手抖了抖,怒道,「竟敢出此妄言?!」

眼见两人又要起争执,刘琦只能再次出面圆场,「大人息怒……大人息怒……素心姑娘名贯京城,富家公子所赠的倾城之物能堆成山,自然眼光独到了一些。」然后连连向素心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激怒严玉阙了。

于是素心便收了接下来的刻薄言辞,缓声道:「其实我早就听人说了,这次流云郡主出塞和亲,太后将她的霓裳羽衣赠予郡主,可谁知那舞衣保存不当发生了损毁,而绫锦院又丢失了霓裳羽衣的花本,现正上下犯愁如热锅上的蚂蚁,我就想你们总会把主意打到我这件舞衣上来的。」说着走过去从刘琦手上抽走那件舞衣,往自己身上一披,明灭的烛火下,舞衣上编织的金线与雀羽,流淌出水纹一般的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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