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阙秋[出书版]_分节阅读_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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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豆豆又实在可爱、聪明、惹人喜欢,年纪虽然小小的,但总喜欢在铺子里帮忙招呼生意,客人总被他鬼头鬼脑、古灵精怪的模样唬住,在他甜糯的语气下禁不住哄便买了不少布料回去。

豆豆很敬畏他的师父琉琦,对他的话几乎言听计从,每每严玉阙和琉琦斗嘴斗得快要吵起来的时候,豆豆便会站出来,但没有一次是帮着严玉阙说话的,让严玉阙觉得琉琦好像多了一个小帮手,而自己对于这个小帮手的攻击丝毫没有还击之力。

和豆豆越是熟悉,严玉阙便是有这样的感觉,豆豆也许真的是自己遗落在外的孩子。

因为他们有很多习惯和喜好都很相似,甚至对于一件事情给出的反应也很像,更重要的是,那份由心底而起的喜欢,以及豆豆没有任何理由的亲近,似序无形中,他们两人间就有一根丝线羁绊维系着,不是像琉琦那样硬生生的造出一根线让彼此绑在一起,完全是无形之中就已经存在的,没有任何人动过手脚。

琉琦当着自己的面问豆豆,「这个人那样欺负师父,差点害师父回不来,你为什么要和他这么要好呢?」

豆豆瘪着嘴想了想,但是给不出答案,「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喜欢和大人一起玩,当然我最喜欢最喜欢的还是和师父在一起,然后才是大人……」

小孩子的回答总是令人啼笑皆非的,但是说说笑笑间的详和与宁静让严玉阙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不论在严府还是绫锦院,总让他感觉周围的气氛很压抑,彷佛头顶上总是乌云密布,很少会见到拨云见日、云散天清的时候,总是处在这样的气氛下,其实他也习惯,但是经历过这种静谧的日子,便让人不想再去忍受那种压抑,即便那种气氛是因为自己的性格和脾气而起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豆豆的关系,严玉阙觉得自己和琉琦的关系也产生了很微妙的变化,有时候看着琉琦坐在案后整理帐目,或者坐在挑花绷子前编结一些较为简单的花本的时候,那种安静认真的感觉,就让他觉得那个人还是绫锦院的刘琦。

于是严玉阙发现,虽然「刘琦」这个身分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琉琦编造出来的一场骗局,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能相信,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表情也都是装出来,但在见了琉埼沉静的那一面后,严玉阙想,也许「刘琦」其实是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或者那是他向往的身分,所以才会如此细心的去经营。

那天晚上,严玉阙留在锦麟布庄和琉琦缠绵之后,这样问琉琦。

「是不是其实你心底里也很厌恶自己的出身?」

以往严玉阙完事之后总是很快就起身去清理身上的秽物,只当情事不过是宣泄积压的欲望的一种途径,但是这几次,他喜欢背靠着床栏,慢慢回味一下还残留在身体里的余韵,偶尔两人斗斗嘴,斗着斗着就滚在了一起。

严玉阙发现原本心里还存在的抗拒,对于琉琦让自己变成只能对他产生情欲的懊恼,在一次又一次身体的亲密接触里逐渐淡去,于是两人之间的交合也越发纯粹,抛却了一丝一丝缠绕在心头的烦恼,欲望纡解的快意越发令人沉醉。

而情事过后的琉琦,也有着一种格外惑人的风情,听到严玉阙这么问,皱起眉头,像是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却要思考什么很复杂的难题一般,那样子很是有趣。他努力想了一下之后,却是摇头,道:「出身是我没有办法选择的,但是我们爷和我说过一句话,自己的出身无法选择,但是每个人将来要走怎样子的路,那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严玉阙又问,「你对连玉楼抱着怎样的感情?感激?因为他给了你全然不同的生活。还是无奈?因为他把你当做用来报复我的一颗棋子。还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对你并不是太好……」

这一次琉琦思考的时间很长,长到严玉阙几乎以为他睡着了,低头看去,发现他用手指圈着自己的发梢,一圈一圈绕着,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才回道:「爷是一个很严厉,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的人,我还在天香阁的时候非常怕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凌虐的嗜好,每次都把我折腾得很惨。但是我很想不通,明明那个时候连二也很惨,他却一直帮着爷说话,而且连二、连三他们自始自终都跟着爷,为他做事。后来我以连五的身分留在他身边,才发现,其实爷内心很寂寞很孤单甚至有些胆小,那些严厉、冷漠、不近人情统统都是他修筑在自己周围用来保护自己的壁垒和屏障,有了这些,他才敢站在人前,但是代价就是没有人可以接触到他的内心,直到他遇到了厉捕头……」

严玉阙对于连玉楼的记忆就只到十岁前,虽然五年前有过一次见面,但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大多都是从别人口里听来的,他一直以为连玉楼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对于自己和严家的仇恨会扭曲他的性格,变成一个专横跋扈满是戻气的人,但从琉琦口中听来,他似乎还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少年,只不过在自己周围加了一层硬壳。

心里那「咔嚓」「咔嚓」的声音似乎又来了,严玉阙发现,这些时日,自己时常思索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琉琦、豆豆,亦或者是连玉楼……

这一点都不像自己……

严玉阙应该对于旁人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

「大人……」琉琦低低唤了他一声。

「嗯?」

「其实我觉得大人和我们家爷一样,内心深处一定有着和表面看起来不一样的东西,只不过你自己都没有发现。」

严玉阙不禁奇怪,「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琉琦坐了起来,和严玉阙四目相交,这样幽幽地望着严玉阙望了一阵,才开口,「如果我说,当时和大人讲,我许多年前在一个织坊遇到过大人这件事,并不是我胡编乱造出来的……大人会不会相信?」

严玉阙回想了一下。

「那时候小人不过一个小小的织工,所在的织坊接了严家的一笔单子,大人正好来巡视,看到小人编结的花本,还称赞了小人一番,说是让小人好好做,以后到京城绫锦院来找您,您这里就需要小的这样的挑花工……」

「其实那一年遇到大人的时候,不仅仅只是这一件事情……」

第十八章

苏州程家有着当地最大的织坊,百台提花楼机、千名织工和绣娘,规模堪比朝廷设在苏州的织造局,世代以织造幕本锻为主,也产一些别的缎料,但只要一提到幕本缎,自然而然想到的便是苏州程家的。

年中的时候严家的铺子向程家订了一批布料,快近中秋的时候程家差人来说严大人要的布料都已经好了,是不是要去看一眼后再装船。

严玉阙是个做事仔细谨慎的人,心想订了这匹布料的不少都是朝中大员,运来京城之后再发现问题倒是真的会惹上一些麻烦,虽然自己跑一趟是桩麻烦事,但好歹亲自确认过了总是放心一些,于是便启程去了苏州。

在严玉阙当上绫锦院的监官之前,严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不仅在各地都有分号,还有自己的织坊,大多织物都直接供给绫锦院或者进贡给朝廷,尤其是京城的织坊,有着各种手艺精湛的织工和绣娘,所出织物或绣画精美无比,堪称稀世奇珍。

等严玉阙坐上了绫锦院监官的位置之后,他爹的年纪也大了,严家的生意疏于打理便渐渐放了下来,比起风光的时候在各地有不少分号,现在虽只留着京城的几处,但严家的名声依然响亮,在京城的商会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况且如今会光顾严家铺子的,多少都是些有来头的人家,有朝中官员,甚至还有亲王世家。

严玉阙又要监管绫锦院,又要打理自家的生意,常年忙得不可开交,以前的时候还有闲心和一同做生意的人到处游历一番,如今却很少能够离开京城,而上一次去江南,便是两年前去临安找连玉楼的那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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