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海棠花未眠[1]_分节阅读_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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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武受着这三界的口诛笔伐,心里实在是觉得委屈,他想,不就是说了句戏子,开了句黄腔么?要说起来,那先动手的,是他徐淮宣,不是他黄文武!

带着弟兄们去找徐淮宣算账是不可能了,众怒是难犯的,舆论是可怕的,地头蛇再怎么横,也怕人人都来踩上一脚,黄文武看着那报纸,也只能愤愤不平说上一句:"文人心狠!"

☆、姑苏美人

五姨太高了兴,一力撺掇着徐世良在家园子里摆下酒席,好请一请白文卿,徐世良满口答应,当即就派了人送了封洒金帖子给白文卿送去。

白文卿真不想去,他不好意思的,说到底,他和徐淮宣并不认识,和徐家也并不相熟,到了徐家园子里,那么大一家子人,光坐在酒席上就已经很拘谨了,还要再吃饭说话!天!他是说什么也不肯去的。

徐家请不来人,徐世良以为是白文卿端着,又连番五次地派人去请,白文卿也不怕人在背地里说他不识好歹的,他说不去就是不去,谁也没法子。

最后还是他那报刊负责人韩子平听了这事儿,找上门来,一见了白文卿面,先是噼里啪啦一顿数落,说道:"哦!人家几次三番来请你,你就真个咬定了牙不松口,一定不肯去?我知道你的心思!不是我说你,你这一辈子难道还真就能自己一个人活着,永不见生人了?!"

然后又说道:"好嘛!你不去,以后我也就当不认识你!就出个门去人家吃顿饭,像要了你命儿一样!"

一番话,训得白文卿只顾头低着,一声不敢言语儿,要说心里话,他就是不想去,可也明白韩子平这是为他好,他不愿再惹他生气,没法子,硬着头皮去吧。

到了徐家园子里,管家引着他到了大堂,徐家人很多,因为共有五房姨太太,好几个小孩子,都围坐在一张大圆木桌旁,一到人多的地方白文卿就不自在,这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儿了。

徐世良坐在东座儿,起身招呼着白文卿在自己身旁坐下,又叫管家:"快去请淮九儿来,叫他好好谢谢白先生!"

管家答应了一声就去了,徐淮宣此时正在二楼楼阁他那间卧房里,听见管家在楼下叫,忙穿上西装急忙忙地跑下楼来。

那报纸上的文章他是早就看过了的,怎么说?写得痛快,实在是写得痛快!都说文如其人,白先生想必也一定是一个很豪爽的人,徐淮宣很高兴,他是很喜欢豪爽的朋友的,他简直是迫不及待要见到白先生了。

等到了大堂里,五姨太看了他,忙笑着叫他坐在白文卿身边,又推他道:"侬看,侬的救命恩人来了,好好招待儿!失了礼数儿,我是不答应的!"

桌上人都笑起来,目光一下子全落在徐淮宣和白文卿身上,徐淮宣也笑,倒了满满一杯酒给白文卿递过去,白文卿从不喝酒,眼下是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拂了人家的意,一仰头,闭着眼睛把酒喝了个底朝天儿。

周围人笑起来,说道:"白先生痛快!"

徐淮宣倒的是烈酒儿,本来也没防备白文卿一口就给干了,愣了一下后,笑起来,也随着白文卿刚才那样,一扬头,喝了个底朝天儿。

菜端上来,大家都吃喝起来,白文卿从不饮酒的人,刚才又是空腹,乍乍喝了一杯烈酒下肚,不一会儿便醉意上头,只捞了几筷子菜吃了,勉强压住些醉意。

徐淮宣是个爽快人,眼下菜上来了,他正饿着肚子,拿起碗筷就是一顿大快朵颐,五姨太心细,在一旁看着白文卿就只夹自己跟前那盘菜吃,笑着起身给他捞了一筷子肉菜,说道:"白先生吃呀,不要拘谨!"

徐淮宣这才注意到旁边白文卿确是一直没怎么吃过东西,便暗暗留了心看他,徐淮宣和白文卿并肩坐着,挨得很近,徐淮宣便时不时看见他推一推鼻梁上那架着的眼镜,很不自在的样子,菜也很少吃,估计是刚才饮酒的缘故,脸上微微有些红。

五姨太捞过来的肉菜白文卿吃了,过后还是只夹着自己跟前那盘菜吃,他实在是太拘谨了,巴不得立刻走掉才好。

五姨太看在眼里,生怕他不自在,赶忙推着徐淮宣,叫他带着白文卿园子里去逛逛。

徐淮宣放下筷子,带了白文卿园子里逛。

徐家园子很大,长廊走道很多,树木葱茏,徐淮宣就带着他在长廊上走,过了一会儿到了一块假山池塘前,两人就在池塘一旁的红栏杆白玉石阶上坐着。

徐淮宣和白文卿说着话,实在没料到他性子竟是这样拘谨,和他说话,他也不是不应你,但也就只是话尾泛泛附和几句,像只猫一样,你逗弄一下,他应一声,你不逗弄,他一个人安安静静,还蛮自得其乐。

徐淮宣和他在石阶上坐了大半天,有一多半儿两人是不说话的,除非是徐淮宣主动挑起话头,指望着白先生自己开口说些话是不可能的。他抬起头,就那么看着池塘假山出神,似乎是觉得看山水比和人聊天有趣。

偶尔也会清清淡淡笑一下,露出腮边两个梨涡,眼角还有一颗泪痣,徐淮宣看着他,怎么说?一开始见到白文卿这么拘谨他还蛮失望的,毕竟一开始先入为主,以为他是个杀伐决断的性子,但和他呆了一会儿倒也觉得不错,安安静静的,很乖,很冷,像只猫一样。

真适合养在家里。

徐淮宣就是这般和白文卿认识的,那些个票友和书友们看见他两人常在一起,都说这是为着白先生当初对九爷有恩的缘故,其实徐淮宣也有着他自己的缘故。

因在戏台子上扮厌了旦角儿,徐淮宣尤其讨厌人在他下台的时候还存着痴心,拿他当那戏里的女人看,所以他台下就更透着一股狠劲儿,比一般的男人还要脾气横冲。

人都说他是台上娇女子,台下男儿郎,戏和生活之间的界限,那端的是泾渭分明,不像另一些扮惯旦角儿的男人,到了戏台子下,到了现实生活中,还一副女儿态。

白先生呢,斯斯文文的,徐淮宣和他呆在一块儿,总觉得自己是在照顾、保护着白先生,像只小老虎带着只小猫儿,有那么一点儿骄傲和得意,白先生也从不把他当那戏台上的旦角儿看,因此两人渐渐也就要好起来。

这交情就是如此这般的……君子之交?大概算吧。

☆、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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