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海棠花未眠[1]_分节阅读_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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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开信纸,信里写着:

文卿:

一提笔总不知道该写什么,上次你回信已寄到,信中你问我近况何如,我忍不住要告诉你,近来我们总算安定下来,我和红盐在北京一一现在是改名为北平了,一时间真不习惯这称呼。

我们现是在北平琉璃厂胡同里的一座小小四合院里居住,这里真幽静,有一种古朴意,这胡同里卖有许多古玩、书画,我竟还常在一家书店里看到一些珍贵善本古籍!这真难得,看到了便总想买下来。

我现在是伏在窗前给你写信,文卿,在你眼中北平是怎样呢?我虽已来了一段时日,但对这座城真正还是知之甚少。未来之前总觉得这是地热闹处,来了之后才晓得,它确是一地热闹处。

是热闹,不是繁华,北平的热闹是有一股子古意的,北平是一座古城,因而到地各处都特别地有一种古城的深沉气。

文卿,历史中的北平改过多少次名字呢?我真不希望它再改了,北京、北平,不过一字之差,中间却要千万万人之生命、血液来填此字差。一座城经得起多少生命之祭奠呢?一个人的心能容得下多少的历史动荡事变呢?我不希望它再改,就一直是北平好了。

我对北平真是知之甚少,唯一觉得有意思处,还值得与你一说处,是在这城里总听得到"劳驾"一词,劳谁的驾呢?哈……这不过是常表敬意的意思。

我就写到这里了,你总要常常回信来,勿忘,切记。

一一1928年6月30日写于望云斋

看完了信,白文卿把信纸叠好,重新放进信封里,这时候又听到拍门声,他连忙走去开门,一看,顾寒瑞。

他一身便服,眉清目朗的,看起来不像个军官,倒像个深宅大院里出来的大少爷,顾寒瑞走进门来,一溜声地喊那只猫,小尾巴小尾巴地叫。

那猫正蹲在房檐懒洋洋地晒太阳,听到人叫,很懒地把眼睛眯开了一条缝,见顾寒瑞手上空空如也,又把眼睛给闭上了,继续犯困打盹。

顾寒瑞大为痛惜,认定白文卿是罪魁祸首,说道:"你是不是对这猫说我坏话了,它和我都不亲了!"

白文卿翻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顾寒瑞落得个人猫两不理的境地,很有些尴尬,不过猫比人好哄,顾寒瑞决定先诱哄房檐上蹲着的那只猫。

顺手掏出口袋里那一截子腊肠来,小尾巴懒洋洋趴着,听到檐下人在叫唤,斜睨一眼,喵呜一声从屋檐上蹿下来,屁颠屁颠跑到顾寒瑞跟前,盯着那一小截子腊肠摇头晃脑地转。

顾寒瑞哈哈大笑,抱起这猫来,手里掂量了一下,说道:"唔,是比一开始时候重多了。"

他端起猫的肥爪子,对着白文卿,笑道:"好肥的猫。"

白文卿也笑起来,把猫从顾寒瑞怀里抱下去,让它安安静静吃腊肠去。

这时节桃花、海棠花都已凋谢了,只剩下树上的小青桃和海棠果,枝叶繁茂间若隐若现。

小尾巴吃完了腊肠,身手极敏捷地跳上树去,天上有大片大片连绵不绝的云朵,太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知了长一阵短一阵地在叫。

顾寒瑞看着天上云朵,忽然说:"白先生。"

"嗯?"

"我想你那些朋友们都叫你名字,只有我一直喊你先生,我想改个称呼,以后不叫你先生,只叫你名字,好么?"

"……好。"

"白文卿。"

"嗯。"

"白文卿。"

"嗯。"

"文卿。"

"……做什么一直叫?"

顾寒瑞轻笑起来,"就是想叫一下你名字。"

白文卿低着头,走到海棠树那边看猫去了。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原来是邻居家一个老太太送来一盘炸好的知了给白文卿吃。

白文卿接了这一盘炸好的知了,对邻居老太太道了谢,便招呼顾寒瑞一起吃,谁知顾寒瑞脸上一阵恶寒,只躲得远远地,头摇得好像拨浪鼓,叫起来:"这、这、这虫子一样的东西能吃么!"

白文卿拈了一个炸好的吃给他看,说道:"能吃的,很好吃的。"

顾寒瑞还是在那继续摇着拨浪鼓,毅然决然地拒绝道:"我不吃!这东西就是个虫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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