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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变相_分节阅读_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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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非侧着头看着师父,笑嘻嘻地说,“我说了我冷嘛。”

檀阳子便拉了拉被子,将两个人都严严实实地盖住,然后伸手握了握颜非的手,感觉手也很凉。他便用双手拢住颜非的手,在被子里使劲搓了几下,才觉得那双手冒了点热气出来。

“也不知道谁才是从寒冰地狱里出来的。”檀阳子嘟哝了一句。

颜非当然不会告诉师父他刚才故意把手脚都露在被子外面,冻得冰凉冰凉的才跑过来。他在被子里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坏笑,将头埋在师父的胸口,手搂住师父的腰,这才发出了猫儿一般餍足的叹息声,闭上了眼睛。

而檀阳子被颜非这般抱着,竟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反而还有一种久违的、完满的感觉。他看着颜非那熟睡的如婴孩般无邪的面容,便觉得自己那颗经历了无数年月无数悲欢离合而变得残缺的心,也变得充实而温热了。他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可是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又倏然从梦中惊醒。这些年来他很少能睡一个整觉,梦中反复出现无数次转生的过程中的许多他本以为忘却了,其实只是被压在记忆深处的情景。梦中的情绪激烈,但是一旦醒来,便如指间流沙般迅速被遗忘。刚才他又回到了哪一世,自己也不记得了,唯一残留的感觉是仇恨,刻骨到想要毁灭一切的仇恨。这恨意令他即使醒来也不能完全平静,呼吸急促,心跳如鼓。

他越来越经常感受到这种濒临崩溃的愤怒和憎恨,这种似乎要令人发狂的感觉。想必自己真正的前世,那个名叫秦桑的医者,最后感受到的就是这种想要把一切都拖下地狱的恨意。

现在,这些梦中的疯狂还不能影响到他清醒时的状态。但是近一百年来这种梦越来越频繁,到现在几乎每晚都会做,还是令人不安。他知道自己正在和很多已经消逝了的青红无常一样,因为每一次转生都经历了太多苦难,看到了太多邪恶,于是一步一步走向疯狂。

这十数年的时间了状况似乎稍稍有些好转,大约是颜非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他抑制了这种精神上的恶化吧?思及此,他便又低头看向仍旧紧紧依偎着自己的颜非。

然而却发现颜非在黑暗中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默默看着他。

檀阳子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睡?”

颜非忽然伸出手,擦了擦檀阳子额头上的汗珠,“师父,你又做噩梦了?”

檀阳子一时觉得有些尴尬,稍稍坐起身道,“无妨,梦而已。”

颜非也跟着坐起来,那明亮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心疼,“师父,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给你用托梦术吧。”

檀阳子一愣。

颜非微微一笑,道,“我没办法抹掉师父以前那些不好的记忆,但是我可以给你编织很多很多个新的梦境。没有痛苦的梦境。”

颜非的话,不知怎么的,另檀阳子的胸口一阵阵的微痛。一种莫名的、被理解被怜惜的奇怪感觉,令他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点了一下头,说,“我相信你。”

于是颜非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来,举起引魂铃摇了一下,铃声如縠纹荡漾开来,颜非对他微微一笑,夜色中俊美的面容愈发如月下精灵般惑人。颜非念起咒文,轻缓起伏的声调如歌声一般动听,伴随着那阵阵铃声,卷起困顿的海浪,一层层冲刷上来,渐渐将他淹没。

这一夜他果真睡得十分安宁。梦里他似乎和颜非两个人坐在彼岸花丛中,静静地看着远处忘川上顺流而下的一条条点着蜡烛的纸船,和暖的风吹着他们的脸,静静地不说话,不用担心将来,也不必纠缠过去。

清晨时分,他们便和那三个年轻的渔民一起登上了那条村子里最大的渔船。村长的儿子刘喜是舵手,另外两个青年一个叫刘小四,一个叫徐全山,两人都有亲眷失踪在海上了,这才愿意铤而走险。檀阳子和颜非跟着他们三个在船尾拜祭了守船观音和龙王爷,听着渔民们悠长苍凉的歌声,渐渐驶向那太阳升起的方向。

第一天,一切如常。那三个渔夫似乎也放松了些,煮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款待两位客人。一天下来,颜非与那三个人也混熟了不少,刘喜问颜非,“你师父是道长,你怎么不是道士啊?”

“我是带发修行啊。”颜非用一种“你这都不懂”的表情说了句。

檀阳子瞥了他一眼。

“什么带发修行,我看你该不会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娃娃吧!哈哈哈哈!”另一个徐全山一边喝着酒一边故意犯贱。颜非眼中闪过一瞬的怒火,随即却忽然又邪魅一笑,站起身来冲徐全山勾勾手指,“走啊,一起去尿|尿,比比谁的鸟|大,敢不?”

檀阳子噗的一声喷出了刚刚喝到口里的水,“颜非!别闹!”

然而另外两个人已经开始起哄了,那徐全山也被挑衅地来了劲,霍然站起来,“来就来,还怕你这个小白脸?输了老子叫你爹!”

于是两个人便往船尾走去。后面的刘喜和刘小四又是吹口哨又是出怪声的。檀阳子不知为什么心里头不大舒服,脸色挺黑。那刘喜以为是他气徒弟太不安分,于是劝道,“年轻人瞎玩,道长你别生气。我们小时候都是比着那家伙长大的。”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一前一后回来了。走在前面的是徐全山,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而后面的颜非倒是一脸的春风得意。刘喜和刘小四一看就知道是谁赢了,笑得前仰后合,还推了推刚坐下的徐全山,“唉,怎么样啊?人家是姑娘还是爷们啊?”

颜非也挨着师父坐下,看着刘全山,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了句,“该叫我什么啊?”

“……”徐全山憋了半天,忽然骂了句,然后冲颜非喊道,“爹!”

颜非:“哎,乖儿子!”

刘喜两人已经笑得喘不过气的,指着刘全山说,“你也有今天。”

而檀阳子看着颜非那得意的神态,倒也不觉得气了,只是摇了摇头。颜非这时候却凑过来问,“师父,我赢了哦!”

檀阳子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还不是师父养我养的好,我才发育的这么好啊!”颜非忽然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檀阳子听完只觉得耳根子充血,面上又开始发热了。这臭小子嘴上怎么越来越没把门的,“孽畜!你还敢拿师父取笑起来了?”说完便伸手往颜非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到第二天,仍旧是风平浪静。天气甚好,海中偶然能见到一闪而逝的鱼群影子。刘喜叹息道,如果这一次带了足够的渔具来就好了,说不定顺便拉一网回去。

第三天到来的时候,那三人都说会不会是鬼知道有高人在场,所以不打算来了。而檀阳子望着那虽然美丽但却一成不变的海面,心中也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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