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燃烧吧,弟控!_分节阅读_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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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有人接你吗?”阿次捧着手机跑回浴室,把喷头关上。

“我认识路,不需要接。”阿初说完顿了顿,像是怕他以为继父一家过于冷漠,又解释道,“是我没告诉他们是哪班飞机……你那边雷阵雨啊?我刚才好像听到水声。”

“什么雷阵雨!我洗澡呢!”

“唉,我听你声音这么清醒,还以为是特意熬夜等着我报平安呢,白激动了。”

“……你就当我是等得困了,冲个澡提提神接着等吧。”阿次用左手攥着手机,闲出来的右手随意在起了雾气的玻璃上勾画。

“这还差不多!”阿初显然对这个理由很满意,“不说笑了,早点休息。啊,别忘了吹干头发再睡啊!不然犯偏头疼……”

“嗯,我知道。你也多注意身体,那边天气凉。”

他们又聊了十多分钟,每次说完再见,又想起几句叮咛,迟迟挂不下电话。总算结束通话后,阿次一抬头,发现玻璃的水雾中赫然多了个兔子剪影。

……

早上六点,阿次一番挣扎,终于战胜了睡意,开车到顾家接侄子们上学,然后上班。

昨晚同事们留下来整理笔录,熬了一宿。此时阿成正趴在桌上打盹,丽丽也是哈欠连连,钟朗喝了杯咖啡就去总队开会了。阿次不禁心虚起来,其实昨天得知孩子们睡了,就该回来帮忙的,而他居然心安理得地回家休息……这点事都考虑不到,脑子到底都用来想什么了?

他觉得自己必须为大伙做点什么,于是独自揽下全部工作,让其他人各自回宿舍补眠。

好在辖区没再出乱子,不需要出警。他打了几份报表,然后去指挥中心加盖公章。

指挥中心里站了很多人,其中还有政委和主任。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屏幕,监控画面正以多倍速快进。阿次盖章时,听到政委急喊“停!倒回23分,用正常速度”,不觉扭头看向屏幕。画面里派出所的民警老余正在值班室待命,突然右手按住胸口,左手奋力压住桌子,挣扎着歪倒在地,桌上的茶杯也被扫落下来。他的表情痛苦而绝望,身体在抽搐中蜷缩,衬衣左侧的衣兜已经被揪扯开。他伸着左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攥了个空,但捏得很用力。他在生与死的临界点挣扎,漫长而艰难。随着左手脱力的垂落,身体的颤抖也终于趋于平静。右上角的时间还在以秒为单位递增,画面却随着生命的结束停滞不动。几分钟后,几个保安的身影闯入屏幕,但对老余来说,一切都已经迟了。

阿次听不到其他人的惋惜与长叹,公章的球形握柄已在手心硌出凹痕,他却浑然不觉,仍怔怔地望着屏幕出神。

近几年来,全国猝死在工作岗位上的民警已逾千人,老余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有摇头叹息的,有哽咽掩面的,更有捶着桌子批判夜班制度的,阿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下午他接爱钟爱华回家,两个孩子很会看脸色,不吵不闹地坐在后座上用眼神交流。到家后,还主动提出帮叔叔捶背按摩。阿次一把搂住他们,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在心口涌动。

到晚饭时,他仍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也吃不下东西,跟牛叔说了一声,就上楼了。

阿次没回卧室,而是进了父亲的房间——这里还保持着老爷子在世时的样子,就像他的心结,几年来没有任何改变。他摸着摇椅的扶手,感觉自己和这些旧家具一样,没了生趣,只剩下一个壳子。

“爸……对不起,阿次不孝……”他痛苦地闭上眼,泪水顺着脸庞无声地滑落。

晚上九点半,阿次躺在卧室的大床上,除了眨眼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脑子里不断回放监控录像的画面,只是老余换成了父亲。他曾到过无数个凶杀案的现场,也看过许多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却从未如此直观地了解死亡的过程。阿初没说过猝死到底有多痛苦。他也没问过父亲死前有怎样的挣扎,因为终有一天,他也会经历灵魂脱离身体的瞬间。

阿次闭上眼,前所未有的空虚。从身体到意识,当所有的一切全部泯灭的时候,他还剩下什么?心头一紧,一拳锤在床上。他知道,现在必须想办法控制住这种消极的情绪,放松下来,找到自己还鲜活地存在着的证据。

手沿着大腿根向里侧游走,他试着爱抚自己,像阿初平时做到的那样。遗憾的是,他做不到。手法与劲道的拿捏根本无法让身体感受到刺激,愉悦感也并不强烈。他开始跟自己赌气,动作也越发急迫。

《只差一步》的旋律突然响起,他清醒过来,抓过手机一看,是阿初的电话。

“今天过得怎么样?爱钟爱华听话吗?”阿初的心情似乎不错,他那边正是下午茶时间。

“呃,还行。”阿次哑着嗓子回答。

“嗓子怎么了?”

“我……咳。”阿次清清嗓子说,“嗓子有点发炎,刚含了含片。”

“你啊,没人看着,就不知道注意身体……”阿初知道相隔一万多公里,根本管不了这个弟弟,只得劝道,“这两天吃得清淡点,少抽烟吧。”

“知道了……你那边顺利吗?”

“嗯,继父的主治医生碰巧是我的校友。今天上午我刚见到她,也看了化验报告……”阿初充分运用在国内从商的经验,攀关系托人情,大开方便之门。他兴奋地讲完,才发现阿次安静了很长时间,“阿次?睡着了?”

“我在听。”

阿初暗忖,作为一个不吐槽会死星人,阿次今天的表现太反常了。他调笑道:“干嘛突然装深沉呀?你是不是想我了?”

“嗯……”阿次闭上眼,想起大哥登机前那个温暖的笑容,仿佛有道阳光冲破阴云,照进他心里。

“阿次,你怎么了?”阿初换了语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阿次连忙否认:“没有,就是有点困。”

“你……”阿初略有些迟疑,“好吧,困了就睡吧。等你起床时我再打过来,晚安。”

“嗯,晚安。”阿次挂断电话,一只手按在额头上,蹙着眉懊恼。他本不想影响阿初的好心情,也清楚这种一头热的对话有多伤人,但是除了结束通话,没有任何方法能掩藏住自己低落的情绪。从小到大,他总是独自处理负面情绪,不肯轻易将脆弱的一面暴露于人前。叛逆也好,逃避也罢,都是从那年母亲领着阿初离开的背影中领悟的——凡事靠自己,不要去依赖其他人。因为没人能理解你的处境,更不要提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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