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燃烧吧,弟控!_分节阅读_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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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语重心长地告诉我,继父是个有爱的绅士。她的依据是最近英国有个6岁的女孩被黑心继母殴打腹部致死,由此可见继父对我还算心慈手软,可我不是这样想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里阿次被爸爸的情妇杀了,尸体像蓝兔子一样静静地躺在垃圾堆里。

那天以后,我完全顺着母亲的意思,努力让自己像她期待中那样懂事。虽然继父和他的女儿们还在提防我出其不意的报复,但母亲相信我是真心改过就够了。她也如约地和我讲起阿次的事情,比如:长高了、期末成绩是A、参加了足球俱乐部等等。但每当我问起父亲有没有再婚,她都会敛去笑容,生硬地回答不知道,这使我无法摆脱阿次被虐待的噩梦。我眼睁睁看着他无助地求救,除了从梦中惊醒什么都做不了。我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开始计划离家出走,天真地以为,很快就可以回中国营救我的弟弟。

但翘家不是件容易的事,失败之后更是难上加难——继父将我的卧室挪到了没有窗户的储物间,这反而坐实了拖油瓶被虐待的传言,继父的名誉受损,我和他们的关系也陷入僵局。

一次次的翘家失败令我渐渐意识到,还不具备独立生存能力的自己就算逃回中国,也没能力救阿次出火坑。只有到了学业有成,经济独立的时候,才能真正给亲人带来幸福。我终于把离家出走的执着转化为学习的动力,与继父一家的关系也在这个时期慢慢转变。

我从没细想过,自己的叛逆和顺从,都源自对阿次的保护欲。直到大学时,母亲告诉我,阿次去日本留学了。这是个好消息,我却怅然若失——阿次居然在我拯救他之前先跑了!我还有必要回国吗?也许他从来都不需要我,是我需要被他需要着,我习惯用这份执着来掩盖背井离乡的寂寞和寄人篱下的苦闷。

我失去了一直支撑自己努力回国的动力,只能寻找新的寄托——试着像母亲一样融入新的家庭,因为在大洋彼岸的那个家,已经没有亲人等着我回去了。但我还是会跟母亲追问阿次的新消息,就像早上要吃吐司一样,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遇到日本来的留学生,我也会很主动地跟对方攀谈,学些基础的日语。也许某一刻,我和阿次在学同一个发音。我喜欢这种微妙的感觉,仿佛可以跨越空间的限制。

在选修的心理课上,我第一次意识到阿次对我的重要性超出了正常范围,可惜已经太迟了。为了掩藏住这个秘密,我为自己设计了一场正常的恋爱。或者说,我是在跟自己打赌,在半年的时限里,全情投入这段恋情。半年后如果我爱上了丛慧,就和她订婚,在英国享受最正常的人生。否则,我不会再耽误她的青春,痛快地分手,认命地独自走完这一生。

结果显而易见,我失败了。只要面对镜子,我就会忍不住想到阿次,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爱上别人。尽管我不断告诉自己,我该爱丛慧,但每说一遍,心里都会反驳——如果我爱她,根本不需要这样刻意强调。当情话变成了蹩脚的台词,这种日子令我感到厌倦,反倒不如一个人自在,起码对自己是坦诚的。

分手后,我常常在研究室耗得很晚,忙起来时心会变得简单。我认为自己还算理智,起码没有动过去日本找阿次的念头。如果我去了,就会从偷走蓝兔子的讨厌鬼变成一个龌龊无耻的变态。但当跃春把假期回国时拍到的照片拿到我面前时,我竟然笑了——对阿次倾注的感情,都变成了一场笑话。当初那个抱着蓝兔子玩过家家的乖巧男孩已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叼着烟头,眼神冰冷,浑身散发着戾气的男人。

我一直承认这些年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却没想到连一厢情愿的对象都是虚幻的臆想。

也许我从未认识过真正的阿次。我试着回忆出国前的事情,也分析自己的心态。为什么那么喜欢欺负弟弟?我想了很久,结论是我并不想捣蛋,只是希望他能和我一起玩水枪。积木和蓝兔子是横在我们之间的障碍,所以我用了最笨拙的方式,把障碍物连带阿次一起推得老远——对于同样是小孩子的我来说,这个错误无法避免。那时候连父母都认为喜欢毛绒玩具的阿次是乖顺软弱的,而现实却恰恰相反。他夜夜拥着蓝兔子入睡,不是因为自己需要陪伴,而是认为蓝兔子应该被保护。他从小就有很强的责任感,最喜欢保护弱小,而整日提着手枪玩具疯跑的我,过于强势,根本不在他感兴趣的范围。

那么,这个有脾气有性格的阿次,在我感兴趣的范围内吗?我很快意识到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回去见他一面,幻灭一场,也许就可以掐断世俗难容的畸恋萌芽,让自己走回正轨。但是总有些难以割舍的情绪,阻挠我这么做。我犹豫不决地耗到了毕业,工作稳定后,也没把回中国排上日程。但是母亲的离世,使我失去了最后一个留在英国的理由——我和母亲、蓝兔子的这趟旅行,走了17年,最终还是我一个人回来的。

见到阿次的那一刻,我确定这是个开始,而非完结篇——我从没被谁这样焦急地寻找过。

当我拥抱他的时候,他说“都过去了,回家吧”。我立刻意识到,他在怜悯我。这完全印证了我的猜测,他是个有很强保护欲的人。只要能拉近和他的距离,我不介意示弱一些。当然,此时我还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单纯地想要接近我的至亲。

刚回国的几个月,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阿次对我的印象不错,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亲吻我。没有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我贪心地想要更多,开始妄想离经叛道地和他厮守。但是再美的梦都会有醒来的时候,我刻意忽视了他的吻是源于游戏惩罚,却无法逃避他有女友的事实。

我以为他会喜欢单纯无害的那一型,可是他的女朋友却是个精明的女警——总是这样,每当我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阿次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变得难以捉摸。像风一样,让人抓不住,也看不透。也许他并不难懂,只是我的心被迷惑了。人一旦动了感情,就是作茧自缚。

本来出柜加乱伦就是条小窄道儿,再搭上单恋,根本就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我决定向命运妥协,把对阿次的念想尘封在回忆的角落里,第二次尝试回归娶妻生子的正常人生。我的结婚对象和雅淑,原本是阿次的未婚妻。她喜欢阿次的时间有可能比我还久,但阿次一直没那个意思。我还是很羡慕她的,至少她能去表白,即使不被接受,也可以放肆地大哭,我却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我们算是同时失恋了,她的感受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尽力劝她割舍,同时也劝自己放手,却没想到我们两个会走到一起。我无法相信爱了阿次近20年的雅淑会在几个月内移情别恋,不过如果作为替身的话,我是个绝佳的人选。这样的结合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我们有个共同点,心里爱的是同一个人。

我就这样牵着曾经的情敌,在亲友面前承诺着我根本没把握的事情。那天阿次没有来,只是打了个电话表示祝福。也幸亏他没来,我才能念好台词,做完那出戏。

我原以为这场婚姻是唯一的出路,后来才发现,自己彻底迷路了。我们没去度蜜月,雅淑认为只有彼此相爱才值得庆祝,在没达到这个状态之前,她愿意把蜜月延后。婚后我们一直相敬如宾,我渐渐能感受到她的爱,可心里从未有过幸福的悸动,愧疚和不安如影随形。而雅淑付出的感情得不到同等的回应,她为此感到痛苦,也变得敏感多疑。当她发现丛慧写给我的邮件,冷战与争吵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我完全失去了努力的方向,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做什么。那段日子,比在英国的十七年还难熬。在继父家时,我起码还知道家在海的那一边,买张机票就可以回去;可是回到自己的家中,我却像个拘谨的客人,小心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有时候应酬耗到很晚,我会以不想打扰雅淑休息为由,挪到阿次的房间睡。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卸下面具,让感情放肆地宣泄出来,承认自己已经一败涂地。父亲似乎看出了端倪,他干脆把这个房间改作婴儿房,好断了我的念想。可是如果感情能被快刀斩断,他又何苦跟母亲僵持那么多年?我后来才从阿次那儿得知,父亲的私生活很混乱,在我回国时才检点起来。阿次认为他是为了给我留下好印象才洗心革面的,可我却觉得,是母亲的死令他失去了风流的意义——再也没有人会因为跟邻居打听到这些事,而大受刺激了。

当雅淑艰难地生下两个孩子,我才有了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感。也许最初令我迷失的保护欲,可以从阿次身上转移过来。全家人都因为爱钟爱华的降生沉浸在喜悦中,完全没意识到,灾难即将来临。

爱钟爱华满月那天,阿次和女友出了车祸,一伤一死。父亲接到医院的电话,得知阿次的情况,当场犯了心脏病。我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给他做胸外按压时却抑制不住地手抖。阿次曾笑话我不中用,要是他们俩需要抢救,根本指望不上我。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父亲终究没能逃过这一劫。我常在想,如果当时自己可以更镇定,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而另一边,阿次的伤势也不乐观,我在手术室看到他的一刹那,突然想起了那个被剪烂了丢在垃圾桶里的蓝兔子。时隔多年,我却还是当年的我,一直被命运拖着走,根本没有能力保护我所珍惜的一切。

忍痛割爱,默默祝福的结果,却是如此的悲惨。事实已经证明,放弃他根本是个错误——寄望于别人带给他幸福,除了无谓的祈祷,什么都改变不了。当我的血液流入阿次的血管,我突然不想再消极隐忍下去,命运的安排不该是这样的。血浓于水并不是我们之间的鸿沟。相反,这是命运的指引——我们本就该融为一体。不管他能不能接受,我都不会再放他走。这个混蛋已经把我逼疯了,只要他能活下来,他就是我的!

可是当他转危为安时,我又动摇了。横在我们之间的,何止是血缘关系?我已失去了大声说爱的资格,这对我的妻儿不公平,对阿次也不公平。我希望所有人都不会受到伤害,可这种犹豫不决的态度也一样伤人。雅淑把我的言行看在眼里,终于发现了我的秘密。她可以容忍我心里藏着别人,却从没想到这个人就是阿次。她在病房里崩溃地大哭,禁断的感情令她感到恶心。没错,她用了“恶心”二字来形容自己的感受,这也提醒了我,说不定阿次一样觉得我对他的感情是龌龊恶心的。一直以来不敢对他表白不是因为我怯懦,而是害怕因此被他痛恨厌恶。

我和雅淑的婚姻显然已经走到了尽头,父亲头七那天,我们办了离婚手续,陪她一起来的还有阿次女友的大哥。雅淑告诉我,这不是一见钟情,只能算旧情复燃。在她还是阿次的未婚妻时,就偷偷和学长交往过——未婚夫远在日本,又不解风情。在寂寞的驱使下,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只是阿次从未察觉到这件事,可见他是多么没心没肺。

我苦笑。不论如何,是我亏欠了她,只能用父亲留给我的遗产来弥补。这不是雅淑想要的,但是我无法再用其他方式补偿。爱钟爱华绝不能走我的老路,看着继父的脸色过日子。

阿次出院后,得知我离婚了,气得要去找雅淑理论。他身体还没恢复,又刚承受了女友和父亲去世的打击,实在不能再受刺激,我临时决定装病拖住他。那阵子阿次变得很听话,生怕一不小心惹我生气,犯了心脏病。我知道这是父亲去世给他带来的阴影,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利用了这个弱点,一步步逼他就范。

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你可以理解我和阿次的关系。如果你像雅淑那样感到恶心,我也不强求。但是发展到这个地步都是我的缘故,阿次是无辜的。最起码,别看不起他。因为你已经没别的亲人了,除了他和两个孩子。

第99年六年

在心理学中,7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很多人的短时记忆容量只有7个,超过了7就会发生遗忘。而对我来说,7是一个极限,总是触不到它。我六岁半的时候,开始了那场异国之旅;当我回国六年零三个月的时候,诊断出了脑瘤。我和阿次相处的两个六年,都是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面临分离。但这一次,我不确定还会不会有下一个六年。

也许新的六年,是属于你的。

我常常被形容为拿了一手好牌又很会出牌的生意人。现在牌在你手上,要怎么打都由你说了算。不过对于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来说,做出正确的决定恐怕并不容易。我有责任给你一些建议,这也是这封信里最有实用价值的地方:

1.相信你已经看过档案了,不过人是会变的,这部分内容仅供参考。奉劝你不要过分依赖这份资料,以至于丧失鉴别的能力。

2.另一个文档,是我这几年的日记。多看看,也许能帮你更快地适应生活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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