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艳僧_分节阅读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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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采芙蓉

作者:诗花罗梵

艳僧

越鸣溪从茶博士手里接过煮好的煎茶,轻轻吹了吹氤氲在眼前的热汽,小口啜饮起来。

幽篁山下的茶馆过客寥寥,除他外只有几方闲散游侠,这茶博士倒也是个会识客的主,见他衣着光鲜举止富贵,便率先将第一碗精茶予了他,哪管其他人喝不喝隔夜剩水。

三月幽篁山春雨下得缠绵,越鸣溪悠闲地坐在窗边吃茶赏景,不像个刚刚被逐出师门的顽劣弟子,倒像个游山玩水的阔少爷。半年前他被爹娘送来竹间派习武,每天跟着一群穷酸老秀才念诗练剑,早就把他憋闷得不行;谁知他还未撂挑子不干,便被气急败坏的掌门赶了出来,心下好不郁闷。

如此一来家是回不成的,却也不知该做何打算,只好歇在茶馆里慢慢思索。别看他貌似阔绰,实际上行囊里已不剩下两个子儿,看到茶博士自作主张地递来上品煎茶时也是挑了挑眉,有些微微肉疼。

“哎,听说了吗?明镜山庄的老庄主前几日病逝,武林各大门派都在前去送丧的路上,包括中原菩风寺和江南岫宁寺的两派武僧,这下可热闹了。”

“我看,都是冲着妄喜夺相书去的吧。这密法被老庄主收入囊中的传言也不是一两天了,他生前那些武林能人姑且还忌惮着,如今他那个不成器的幺子继任庄主,我看他是守不住自家密庄的那些个奇珍异宝了。”

“二位哥哥,我自是初出茅庐,不晓得这人人争抢的密法有何神奇之处?”

“你不晓得也是常事,毕竟这密法上一次现身于江湖,还是五十年前的事。妄喜夺相密法练至第七层即可长生不老,突破第八层则返璞归真,化为莲子赴往极乐净土,比什么修仙的道法都好使;只是修炼此功须得采补他人修为化作己用,乃是为正道所不容的淫功。传说这密法是千余年前一好色老道妄喜真人所著,此人飞升后该书便被佛门僧人藏匿,原本是为岫宁寺迦玉法师所有,又被他托付给那位老庄主保管,此后便再无半点风声,也因此当今武林中有机会习得妄喜夺相书的,只是当年岫宁寺的那些老和尚而已。”

“老和尚?这传说却是好生没趣。”

“他们练了这密法,如何还会是老和尚?岫宁寺众僧早些年便以端正美貌而闻名,修炼此法后更是青春永驻,只一眼便能令无数男女甘愿送死;当年的迦玉法师更是誉满天下的艳僧,可惜他早已隐匿江湖,我等此生是无缘得见了。”

“可不是么,我表弟他三叔公的小妾家舅姥爷就曾经在山里采药的时候撞上岫宁寺僧人,一夜之间被榨干了所有精气,被村民发现的时候已近乎是一具干瘪的活尸,即便如此也眉欢眼笑,道这是自己的生平幸事。”

“这……我看咱们弟兄几个还是小心些为妙。此处姑且也算是岫宁山通往明镜山庄的必经之路,万一碰上个岫宁寺出来的妖僧,可就性命难保喽!”

听到这里,越鸣溪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放下手中茶碗瞥了瞥那几个游侠,左右只觉得歪瓜裂枣,让只喜欢美人的越鸣溪看得好生伤眼,于是出言道:

“咳,在下倒觉得……岫宁寺僧人既是以采补习武之人的修为来练功,又都生得一副众星捧月的好相貌,想来也该是宁缺毋滥才对,不会难耐到对山野村夫下手,前辈们实在不必庸人自扰。”

见那几个游侠一脸茫然地朝他看来,越鸣溪便微笑道:“是说在座的各位武功差,还长得磕碜;那些和尚是不会看上你们的,蠢货。”

“……你!”

若说越鸣溪方才的话他们还似懂非懂,这话里讥讽的意味却是傻子也能听出来了。几人顿时恼羞成怒,在茶博士惊慌的眼神中拍桌而起,提刀便要过来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放屁辣臊!爷爷们今日便会会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王八羔子!!”

越鸣溪掩面叹息,对自己的流年不利感到十分哀怨。若不是他气跑了第五个教书先生,没能去考个功名回来,也不会被恨铁不成钢的爹娘送来竹间派,到头来还得和这些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砸碗的江湖莽汉打交道。

正在思考他到底是回家继续听老夫子讲书,还是干脆卷铺盖去金陵城经商的时候,几个游侠已经杀到了他面前。眼看闪着寒光的刀背朝自己拍来,他身形一晃,轻而易举地躲过三人的围攻;拔出腰间的竹叶剑正欲还击时,他注意到脚下的茶盏碎片,动作便停滞了下来。

天地良心,并非他打不过这几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游侠,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如今可是穷得连张碗碟都赔不起了;即便功夫不差,他也没法做到撂倒三个大汉的同时还能不动这些茶馆摆设。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游侠见他踌躇着露出破绽,已是又攻了过来。越鸣溪正要接招,却见这三个大汉忽然直挺挺地面朝他倒了下去,鼾声如雷地呼呼大睡起来。

越鸣溪一愣,下意识朝墙角一处芙蓉壁画下看去,只见那是一个头戴箬笠的僧人,淡然捧着茶坐在那里,竟是使出气指打了三人睡穴。

“好、好俊的功夫!”越鸣溪瞠目结舌。

气指点穴虽然称不上什么绝学,可这僧人静坐的角落前有一排茂盛的万寿竹,那气指竟是绕过了层层绿叶精准打在穴位上,修为绝非等闲之辈。

僧人搁下茶盏,召来茶博士在他手中放一锭银,然后与他耳语几句,指了指越鸣溪桌上已经凉透的茶碗。茶博士感激地捧回银锭,不一会儿便提来铜壶和两只崭新的白玉茶碗,续上两碗香气四溢的茶汤,又端来糕点果脯方才退下。

僧人朝越鸣溪看来,指了指对面的茶碗。

明白过来这僧人不单帮他解决了麻烦,还要请他吃茶,正想过去搭话的越鸣溪喜不自胜,忙拍了拍衣摆的灰尘想要跨过来,却又在中途顿住脚步,回头使劲踹了地上游侠几脚,鄙夷道:“臭不要脸的三只屎虼螂,却来欺负我一个小少年,算什么好汉!”

僧人:“……”

越鸣溪丝毫不觉得自个儿幼稚,小人得志般哼了一声,便走到僧人身前目光灼灼地坐了下来。这般凑近一看,对面的和尚果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神秘超然,一袭缁衣身形幽魅,项上佛珠红光流转,隐约为这人增添了几分妖冶。

僧人腕上一串看不出颜色材质的舍利,将那扶在茶碗旁的手衬得十分秀雅。他的五指并不白皙纤弱,倒像是晶莹剔透的枣花蜜,泛着习武之人独有的康健色泽。

越鸣溪盯着那手看得入迷,有些心痒地想要窥一窥他的庐山真面目;可这僧人低着头,他看不清箬笠下的容貌,却直觉这双手的主人非但是个美人,还得是个绝世大美人。

可惜这人毕竟是个和尚,越鸣溪知道自己动不得绮思,便敛去了心中那一点好奇,与他攀谈起来。“这位兄……这位师父,方才实在多谢,敢问师父师承哪座宝刹?如何称呼?”

越鸣溪寻常地起了话头,却见这僧人并未搭理自己,只是像在箬笠下打量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见僧人不言,他也不恼,吃完茶便托腮思索起来,试探道:

“若说天下佛门武学正宗,非中原菩风寺莫属,师父可是那里的出身?”

僧人似乎微笑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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