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雍高帝纪_分节阅读_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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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怎么了吗?”

刘符徒劳地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那双浑浊的眼睛沉甸甸地坠在他的胸口,迫得他喘不上气来。他放开杨氏,赤脚踏在地上,在黑漆漆的大殿之中惶然徘徊。宫人听到声响,渐次点起油灯,照得殿内黑影幢幢。

他停下脚步,站在黑暗中,侧身盯着那一团团鹅黄色的火,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陌生的无助,好似被人抽去了脊骨一般。忽然,窗户“呼啦”一声被吹开,北风裹挟着寒意呼啸而入,吹得殿内灯火摇动不止,也吹得刘符心神一晃。他几步跑上前去,仰面只见朗月当空,清辉如洗,寒风吹透单衣,猛地灌满空荡荡的胸膛。

他要见王晟。

他挺直了脊背,听到一个声音从他的骨头里挣出来——他要见到王晟,一天都不能再等。

“丞相!”李七吓得魂飞天外,扑到王晟身边,伸手便要去探查他的箭伤。王晟却不着痕迹地按住他的手,头不动,只转动眼睛看他,低声道:“扶我回车里。”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混沌,让李七多少有些放心,他闻言毫不耽搁,忙将王晟扶回了车中。

“丞相,您怎么样?”

李七扶王晟到短塌上躺好,王晟却拨开他,自己坐了起来,右手握住箭杆,微一用力便将箭拔了出来,带出来的血溅在前襟上,如同在雪白的画纸上滴落几点朱红。

李七根本来不及阻止,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差一点咬掉舌头。

王晟将箭递给李七,李七接过,急忙打量了一番,见只有箭头处有血迹,入肉尚不足一寸,再仔细看时,只见箭头银白,血迹殷红,箭上并未涂毒,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方才看这箭来势甚急,不然他也不至于来不及反应,却为何射进胸口,只堪堪没过箭镞?

这疑问刚从心里升起,他便见王晟从怀里掏出两块半圆形的玉来。血迹涂在裂缝处,将这块白玉染成了淡粉色。

李七浑身一震,随即出了一身大汗。多亏了这是块和田玉,又多亏了方才这只箭好巧不巧地正射在了这么一小块玉上,不然……丞相现在哪还能有命在!

“这伙山贼不过二百余人,我军五倍于他,本来应该速战速决,只是我观此处关口狭隘,难以通行,他们占据地利,才拖延至今。”王晟隔着衣服按在伤处,明明是刚从鬼门关外走过一圈的人,却比李七还要冷静。雍军身经百战,这伙盗贼虽然把守隘口,却必不能久持,若是再拖一阵,胜负自然分明。但赵国此行本就变故丛生,若是拖得久了,难保不再横生波澜,不如早决,于是他便不假思索道:“李七,你传命赵援,叫他引军诈败,稍稍后退,一路遗落些辎重,盗贼必舍下隘口前来追击,待我军退出峡谷后,再布阵将其围歼。”

“是!”李七忙领命而去。

王晟摊开手掌,看着碎成两半的白玉,心里也是一阵后怕。他刚一登上车头,便被射中,可见此箭绝非流矢,盗贼之中必有旁人,专为取他性命而来。若一次不成,恐怕未必会善罢甘休,如今敌暗我明,又难以时时防备,倒不如让他以为这次便已得手,好教他回去复命。于是他中箭倒地后,虽然不多时便已察觉这箭射入不深,却也不起身,只扶住箭杆,做伤重不治状,让李七将自己扶进车中。

陈潜为了除掉自己,可真是杀招迭出,若不是这一块玉救了自己两次……

王晟叹了口气,将玉收起,不做他想。

这伙盗贼本就是乌合之众,方才能与雍军相持,全凭易守难攻的地势,如今被引出谷外,果然过不多时便被全歼。李七留了一个舌头,逼问一番,气冲冲地回来向王晟汇报。

“丞相,他们说是因为听说丞相得了赵王的那颗夜明珠,赵王又赐给丞相黄金千镒,于是纠集了一伙人,在这里设下埋伏,想抢劫我们。”李七打好了水,一面从怀里掏出伤药和布条,一面不停道:“他们也不想想,两万两的黄金,够买多少车粮食了!这些人真是什么都信,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脑子的传出来的。”

王晟把手上的血迹洗净,“传出这个消息的,可不是什么不长脑子的人。”

李七眼珠转了转,随即恍然大悟,刚从案上拿起布条,突然想起什么,又取来箭、掀开遮帘一角,对着光仔细端详起来,“这箭上不会有毒吧……”陈潜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让他不忌惮也不行,“丞相,等一会儿路过市镇,还是找个郎中看看吧?”

“不必多此一举,寻常盗匪如何能弄到涂箭头的毒药。”王晟淡淡道。若是箭上涂了药,那便明显不是盗匪所为,事发后陈潜无法和赵王交代,更何况此举还会和雍国结下难以转圜的死仇。以他对陈潜的了解,陈潜绝不会为此。

李七想的没有这么多,但听王晟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也放下心来,“丞相,属下替您处理一下箭伤吧。”

“不必,我自己来便可。”王晟从他手中接过布条,然后就下了逐客令,“你先下车罢。”

李七十分怀疑王晟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处理伤口,但他也不敢问出口,于是便要退下,这时却忽然听军士在车外喊道:“前面又有一队人马!雪太大,看不清有多少人!”

王晟心思一转,正要起身,李七却抢在他前面道:“丞相可莫要再出马车了,让属下先去探查一下。”

王晟却不理,放下布条,撑着桌案站起身来,又走到车头。此处离龙门不远,渡过黄河便是雍国地界,在此处遇到的人马,十有八九是刘符不放心这边的情况,派来接应的。大雪横江,他又目力不佳,站在车头虚起眼睛极目远眺,却仍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李七站在他身后,果然过不多时便叫道:“是我们的军队,打着雍字旗!”

过了一阵,李七又喊:“是王上!王上来了!”

白茫茫的大雪中渐渐燃起一团火,这时即便是王晟也看到了。这团火便好像一只燃烧的箭,将身后的大军远远甩在后面,一路朝着他们疾射而来。待离得近了些,王晟才终于看清,这是一匹通体火红的马,上面那人玄衣金甲,皑皑白雪都难掩眉目,不是刘符是谁。

王晟神色微动,踉跄着跳下马车,也扔下身后的人马,迈着两条腿向前迎去。

刘符单人独骑,在王晟面前勒住马,翻身跳了下来。王晟对他一揖,不待他落地便劈头问道:“王上,此处为赵境,王上如何能带兵擅入?”

刘符一眼便看见他胸前的血迹,哪还能听得见他说了什么,忙问道:“怎么回事?”

王晟低头,也见到前襟上的血迹,只得答道:“臣方才遇到一伙盗匪,一时不察,受了些轻伤。”

刘符环顾四周,见王晟的一千兵士中果真有人负伤,不禁拧紧了眉。他派来的这些都是国中精锐,只是对付几个盗匪,居然打的这么难看,简直丢尽了雍国的脸。再转头去看王晟,见他面色惨败,哪里像是只受了轻伤的样子。

刘符狐疑地盯着王晟,但见此时风雪甚急,便拉着他的手要进车里去说。王晟由他牵着,这才发现刘符的手竟比自己的都凉,手心皲裂,不知已在风雪里赶了多久的路,于是便握得更紧了些。

李七是刘符近卫,原本与他形影不离,刘符每次打仗的时候都会带着他,故而他还是头一次和刘符分开这么多天,这时一见到刘符,便也高兴地跑了过来。只是他刚一靠近,就见刘符面色不豫,便赶忙收起了笑脸,规规矩矩地到让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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