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雍高帝纪_分节阅读_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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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医无法,只得对李九使了个眼色,此时情况危急,李九虽有犹豫,却仍上前道:“丞相,属下得罪了。”言罢,他从上面扳开王晟两手,固定在床榻两侧。腹部失了按压,痉挛再压不住,王晟闷哼一声,上身猛地弹起,似乎想蜷起来,但已被李九制住两臂,竟连弓起身子都做不到。

“你们傻站着做什么,快来帮忙!”李太医顾不上斯文,对着门口的侍卫喊道。

侍卫们早就忧心不已,听了这话忙闪进来,“太医需要我等做什么?”

李太医一面解着王晟的衣服,一面头也不抬道:“一个人去绞几条热布巾,一个人过来,帮忙打打下手。”

侍卫们纷纷领命,王晟身体被扳直,实在苦不堪言,竟忍不住低声道:“太医……快些……”

“丞相,马上便好!”李太医哪见过王晟示弱,但也来不及惊讶,忙劝慰道,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他解开王晟的衣服,心中不由得一跳——他尚未见过王晟或旁人痉挛得这般厉害过,隔着皮肉,几能看见肠脏起伏,因着他腰上没有什么肉,这时便比常人更显骇人,再去看他面色,已隐隐有青黑之色,是气血已滞之相。他定了定神,现将热布巾垫在王晟腰侧,然后找准几处大穴,轻按下去,却不料王晟均受不住,李太医只得放弃施针,两手交叠按了上去,打算为他推揉腹部,以求先解痉挛。

他这样一按,可与王晟方才自己按上的力度不可同日而语。王晟只觉腹中一阵大痛,随即心口一紧,一瞬间失了力气,一声不吭地昏死过去。片刻之后,他才又悠悠转醒,待他重新恢复意识时,腹中仍痛得厉害,引得他心跳不止,却没有方才那样剧烈得让人上不来气。李太医仍在忙着,前后各有一人按住他手脚,身旁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侍卫,正用力掐着他的人中,一叠声地唤他,四个人围在床边,显得拥挤不堪。他舌尖上留有苦味,料来是方才李太医喂他吃了什么药丸,才将他救醒过来。王晟复又闭上眼睛,不由得在心中苦笑——这阵仗也太大了些。

李太医每按揉一阵,便又停下来按压两侧急脉穴一阵,如此反复数次,也不知过了多久,这阵痉挛才终于渐渐平息下去。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与王晟恨不得都去了半条命,加在一起便是一整条,说是折腾没了一条人命都不为过。李太医擦干了头上的汗,还没来得及喘匀了气,便又开始替王晟施针,银针插在经脉之上,还需等待一段时间再拔出,他这时才终于有空说话,颇带责备之意地对王晟连声道:“丞相刚发过病,正须静养,如何能再受凉?像此番这般凶险之症,哎!丞相还能受着几次?”

王晟只作病重无力开口之状,并不回答。

李太医却不依不饶了起来,显然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下官多次嘱咐丞相,丞相之病,忌动气、忌受凉、忌劳累、忌思虑过度,可丞相就是不听。今日下官尚能救治,但长此以往,虽扁、华在世,亦回天乏术。”

王晟只得睁开眼睛,低声道:“实在有劳……太医了。”

李太医见王晟仍无悔改之意,虽然也知道他有诸多身不由己处,但仍不由得气得胡子都飘了起来。他愤愤然地沉默着,倒是没再说什么,可是他不说话,门口反倒响起了声音:“丞相,袁司马来了,正在外面等候。”

王晟眼神一凝,敛去倦色,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排银针,对李太医道:“太医帮我先将针去了吧,一会儿再继续。”说罢,他也不待李太医回话,又朝李九轻轻招了招手,好声好气地道:“带太医先去一旁歇息。”

李太医闻言,只觉胸口一麻、眼皮一翻,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他暗暗地叹了口气,咬牙取下银针,随李七从后门而出。临出门时,还听到王晟有气无力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扶我坐起来——叫袁沐进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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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丞相拉到身边】看到这个病歪歪的丞相了吗!

病死给你们看啊呜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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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们肯定不care,你们只会实名心疼李太医

后妈作者不禁发出报社的声音:桀桀桀......

第54章

袁沐方一进门,便向王晟伏地请罪,“下官失职,致洛水复溃,特来向丞相请罪!”

王晟见他认错认得痛快,心下不由得有些惊讶,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袁沐一阵,才哑声道:“袁司马请起,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查清楚水坝因何再溃才是当务之急。”

袁沐却并不站起,仍跪在地上,抬起头对王晟道:“丞相,下官有一心腹之言相告——”他这时才看清王晟病容,想着自己要说的一番话,心里有些不忍。他犹豫了一瞬,终究是私心占了上风,以退为进道:“只是此言粗陋,又不太顺耳,唯恐丞相不爱听。”

王晟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只道:“袁司马但说无妨,若是金石之言,我就是再不爱听也要听的。”

“既如此,还请丞相恕下官直言,”袁沐直视着王晟的眼睛,“洛水暴溢,是天灾,亦是天意。是丞相治司有失,故有此祸;若不能改正,下官唯恐堤坝就是再修多少次,洛水都是止不住的。”

王晟沉默地回视着他,手一点点压进腹中去,半晌后淡淡道:“愿闻其详。”

“自古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是董公之所谓天人相与。洛水十数年无祸,奈何丞相方入洛阳,便决堤而出?此便为天道示警于丞相,实非人力所能修补,若丞相尚不知变,天道降责,则下官诚恐祸至无日矣。”袁沐说着,慢慢站起身来,因王晟正半躺在床榻上,他一站起便比王晟高出许多,要低头才能看他,“下官非敢妄言之,丞相据有司州,此百里之地,皆一战而定,非为以仁而取之,更无人心之所向,本当先广布恩泽、安定士庶——人心纷杂,当以静为先。然丞相反其道而行之,将无功而升、吏无过而贬,使洛阳内外,人心纷乱如沸,诸将吏或怀忿恨、或怀希冀,尽皆嘈嘈,终日观望,此恐非国家之福。”

他顿了一顿,又道:“当此之时,丞相更又改弦更张、颁布新法,使洛阳除去服役之法外,其余皆与长安等同。朝廷每一有变,则百姓必恐,不敢贴席而眠,下官闻:客主之义,宜相降下,愿丞相思之。”

说罢,他深深一揖,不待王晟出言,先告罪道:“下官此皆肺腑之言,或有冒犯之处,万望丞相勿怪!”

王晟却不立即回答,沉默片刻后,竟冷笑出声。

今日他们一行人被困在河堤之上时,他从长安带来的司州长史见了大水,竟伏地哭道:“我大雍何罪于天!降此灾祸,此真乃天命耶?”说的和袁沐此言倒有些相似。他那时虽厉声斥责了长史,却也知道此人是忠心为国,而袁沐却并非当真畏惧天意,而是想要借此挟制于他,是借天意而言人事,似乎句句都是为国家计,却无一不是在替自己打算。

“司马此言,何其无谓也。”王晟反驳道:“听司马方才所言,一为官、一为法,我便为司马逐一拆解。官者,人各有器,岂能不察而用?何武明不识人,治国无方,致使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游辞巧饰者窃据重位,通达时变者沈翳下流,未战而先败,已定于其始矣。若不改其政,岂非循其覆车之轨、复其败亡之祸?”

他声音中虽透着虚弱,却丝毫不损其威略,教人不敢因他病重而轻视于他。王晟顿了一顿,又继续道:“法者,洛阳既已入我大雍疆土之内,自然要行我雍国之法,与雍人等同,本无可议者。司马担忧人心不静,殊不知若行爱民之法,人心虽动,动而不乱,久必自定;若有过不改,任其流毒,人心虽静,静到极处,便土崩瓦解于一瞬之间,一乱而不可止也。”

“我选官吏、定新法,以补前阕,何谈有失道之败?”

他这一番慷慨雄辩,反倒叫袁沐一时无话可答,再开口时早不似方才那般侃侃谔谔,竟吞吞吐吐起来,“丞相所言正是……只是……旧官未必不好,旧法也未必……未必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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