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有相逢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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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尝

丞相在将军的照看下休养了几日,身上的伤已经大好。其间老大夫来为他检查过几次伤口,每次都被将军挡在三步开外。

“将军,你让人家站得那么远,怎么看得清呢?”丞相责怪将军一句。

“老先生是我军中最好的大夫,耳聪目明的,什么样的伤口,让他看上一眼,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将军坐在丞相旁边,帮他穿上半褪的衣裳。

丞相系着腰间的绑带,抬起眼睛看着将军笑了笑,说:“当真还是个活华佗?”

将军抿着嘴想了想,咂摸了一下,才说:“国家奇人异士多不胜数,活华佗算什么,还有活神仙呢。”

“活神仙?将军不要说笑了,那都是话本字里杜撰的。”丞相笑着刮刮将军的鼻梁,调笑他两句,轻轻快快地穿上青花袍子。

将军见他动作利索了,便知他身上的伤口已无大碍。将军长舒了一口气,在桌前坐下来,掂起墨笔开始写字。

“你在写什么?”丞相把自己的领口扣好,一眼瞥见将军坐在书案前,面前一张宣纸上落下斜逸的字迹。

将军没说话,丞相曳着衣裾走过去,抬手放下了纱幔,屋里的光线变得朦胧缱绻起来。屏风两边的乌木联牌轻轻敲击着,上头一大片紫玉丁香和落花蝴蝶一下子满了眼。

“相爷怎么把帘子放下来了?本官看不清字了。”将军搁下墨笔,正要起身去把帘子打起来。

丞相把他按回原地,盘腿在他旁边坐下来。青花袍子很长,上面绣着荷花和风筝,长长地铺陈在他身后,像一池碧波,荡漾起一整个春天的心事。

将军知道丞相的小孩心性,也不想拂了他的意,于是任由丞相撩着他的头发,重新提笔写他的折子。

“北原军伤亡情况……”丞相轻声念起将军写在折子上的一行字,语气里不再是平时那么泼辣戏谑,带上了一点微微的怅惘。

丞相趴在桌案上,眯起眼睛看背后窗户里的露出的一方天空,湛蓝湛蓝的,在他眼睛里氤氲出蔚蓝的色彩。

将军听得他这么惆怅的语气,忽然手上就写不下去了。将军一时忘记了接下来该写什么内容,他叹一口气,把墨笔搁在砚台旁边,慢慢地磨着松烟的墨块。

“中军那个百夫长,”将军闲闲地说起,“跟了我很多年了。我爹当年把他从雪堆里刨出来,抱回营地里照养了三天。他的背那时候都冻烂了,不能碰热水,我记得是我亲手拿雪给他擦背……”

将军停顿了一下,默默地看着墨块在砚台里慢慢化开。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将军那时还年少,十七八岁的样子,跟着老爹在边关的风雪中驻守。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丞相撑着头,看着将军的侧脸,眼里波光潋滟。

“后来呢,他就慢慢好起来了。这人也是命大,在荒山里迷了路,居然还能活下来。然后我就知道他跟着父母去关外做生意,但是被异族杀掉了。他跟着几个伙夫逃进山里,正好遇上冬天,你知道,风雪大起来连山头都能淹没。”

丞相垂下眼睫静静地听将军讲述,他能想象当时的年月,秋风入关,大雪满山。

“百夫长说他恨透了异族,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亲手杀掉仇人。”将军推开砚台,往旁边的博山香炉里添了点苍山籽,香气四溢的,让人想起黄鹂翠柳,沙暖鸳鸯。

将军把香料盒子放好,长长舒了一口气,才说:“可是他现在也死了。百夫长天赋异禀,能举起千斤的重物,可是他还是死了。”

“异族该杀。”丞相说,绕着将军的头发,低眉垂目的,看不出悲喜,“却将万字平戎策,换的东家种树书。”

将军俯下身来,离得丞相近一些:“我爹跟我说,叫我做第二个孙仲谋,年少万兜鍪。那相爷看我现在,比孙仲谋,还差了多少?”

屋里静静的,苍山籽的味道渐渐漫散,纱幔被风吹起,桌上的宣纸沙沙作响。

丞相看着将军的眼睛,听到外头传来鹰隼的鸣叫,草絮和野花被风吹起,从半开的窗户中飘进来,落在丞相的衣襟上。

丞相笑起来:“民间都说将军神勇无敌,所向披靡。今日一见,倒是众望所归。”

将军被丞相这样看着,心里动了动,鬼使神差地,掂起一片花瓣按在丞相的嘴唇上,然后出其不意低头轻轻在那上面轻轻吻了一下。

将军的动作让丞相愣在原地,饶是丞相精明机灵,现在他也不得不败下阵来。

丞相心跳得像是急促的鼓点,一层淡淡的红粉浮上他的耳垂,而后又很快地消散下去。丞相忍住内心无边无际的喜悦,面上藏山不露水的,看不出错处。

将军心里也没平静到哪里去,他居然能干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以前丞相留他吃饭都还要推辞一番,要是放在现在,不用丞相说,将军自己就留下来了。

虽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子,还隔着一层绯红的花瓣,但这一下足够让丞相心里飘忽很久了,砰的一声,银瓶乍破,浴池开满鲜花。

“将军,你好大的胆子。”丞相脸上浮起笑意,眼角眉梢都是一万种风情。

将军退开一点,苍山籽和雪松木清冽的香气在他们中间徘徊,将军说:“本官唐突了,请相爷治罪。”

“嘴皮子功夫倒是一点不落下。”丞相抬手揪住将军的衣领,凑过去,“本官今天偏要收拾你。”

忽然将军的嘴唇就被人堵住了,丞相咬着那片花瓣,用舌尖抵着,把它送进将军的唇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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