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有相逢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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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景明侧身在榻上坐下,他随意地用袖子在榻上抹了一把,把那些灰尘通通扫到地上去。

他把自己一条腿搁在床沿,撩开了袍子,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虞景明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解除了方才压在体内的禁制。

咝。突如其来的疼痛冲进他的大脑,汩汩的鲜血这时候才从伤口处涌出来,很快就将他白色的里衣浸了个通透。

刚才他在花匠面前表现得那么镇定自若,完全仰仗自己施了内功把血气压制住,否则以花匠那种从战场刀尖上走下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这血腥味!

虞景明咬住了牙齿,胡乱把衣裳撕碎了绑住伤口,弄得他满手都是鲜血。他手上动作有点发狠了,面色也变得阴鸷起来。

他故意没有说自己腿上有伤,为的就是能让晏鹤山明天接圣旨的时候露出破绽来。皇帝不是要收拾丞相吗?那就尽管来吧!他虞景明遭了这么多年的罪,也不是白受的。

就算你晏鹤山明天依旧万事安好,那也无妨,毕竟,来日方长。

虞景明给伤口包扎好,使劲地扯着布带子,双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拧着眉毛,忽而全身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躺倒在满是灰尘的床榻上。

他绝望地笑起来,像老去的刀客,抱着浊酒坐在墙角,笑得一脸颓废。

花匠回到自己的住处,他没有点灯,一手把给花木松土的铲子推到一边,在老旧的圈椅里坐下来。

茶壶搁在熄了火的炉子上,旁边一碗茶早就凉了,花匠顺手端过来喝掉。他用古法熬的丁香姜茶,管家曾笑着夸他手艺好。

丁香别名愁客,听起来离愁难当。

一口沁凉的茶水入喉,差点惹得花匠一哆嗦。他略一思索,站起来在柜子里翻翻找找,找出了几个瓷瓶,正是上回花匠肩上被磨破了皮,管家特意给他送来的。

花匠细细地闻了闻瓶子里药膏的香气,清清凉凉的,有股苦藿香的味道。

花匠的唇角忽然有了笑意,浮浮的,忽远忽近。他拿瓶子在手心里掂了掂,转手把那些药膏都揣进怀里,走出门去。

次日,丞相把童子喊起来,挽着袖子给他洗漱了,又跟他坐在一起用了早膳。

五更天气的时候丞相起来过一次,因为上朝都在这个时候,日子久了,就成了改不掉的习惯。

那时候天刚蒙蒙亮,丞相走出门时花匠已经在院中忙碌了,见着丞相出来,忙停下活儿来行礼。

“今天上不上朝?”丞相左右想不起来今天的日子,要知道这之前一直都是管家在算着日子。再加上丞相那个糊涂健忘的性子,记得起来才怪。

花匠也为难起来,他除了养花种草,并没有操心过丞相的日常起居。

丞相看花匠半天憋不出话来,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去找来了黄历,一张一张翻过去了,勾勾画画的,好歹是找到了。

今天不上朝。

之前管家在的时候,丞相很少与童子一起用早膳。童子起得晚,那时候他早就在朝堂上聆听那些家国大事了。

丞相给童子盛了一碗粥,切的细细的菜叶和瘦肉混在黏稠的粥里,撒了葱花,薄薄的一层油花香气扑鼻。

但是童子不吃,童子坐在那里低着头,瘪着小嘴一脸的抑郁。

丞相看他面色不好,也就搁下了筷子,伸手去摸童子的头,说:“阿宁?心情不好吗?心情不好就说给相爷听。”

童子踢着两条腿,仍旧是垂着眉目,白金色的头发扎了一个小辫子,在阳光下最是夺人眼目。这样的颜色,在中原,可是极难见到的。

“阿宁昨天做梦了。”童子的声气细细软软的,“阿宁梦到了管家,我们坐在花匠的院子里喝茶,管家给阿宁讲了很多故事。”

丞相一听心里也渐渐萧索起来。他早出晚归,府里就属管家和童子最亲。平时两人在府里闹得鸡飞狗跳,下地打洞上房揭瓦,无所不做。

这才是人间的烟火味,一颦一笑皆是温暖的情意,远远望去就是一片十里桃花源。

这样的管家突然就走了,偌大的丞相府,就显得落寞起来。

“阿宁,过来,相爷抱抱。”丞相抬手招童子,把他放在膝上,抱在怀里一同看着门外盛开的海棠花。

山茶花快要落了,丞相看到一片花瓣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样子,突然想起那天将军带着蒲川来他的府上,门外的山茶花开的灼灼其华。

“平时你和管家在家里,是怎么过的?”丞相问童子,温声温气,如杏花春雨。

童子抓着丞相的衣襟,想了一想,才说:“管家教我背诗,背蒹葭白露,有时候阿宁背不出来,管家就用书拍我的头。他还说要教我画画,说他画的画比相爷好看,但是阿宁不相信他。管家给我穿衣服,管家和我坐在一起吃饭,他总是给我盛很多饭,给我夹很多菜,阿宁吃都吃不完……”

“不哭了。”丞相给童子擦去眼角的泪水,“管家画画比相爷画的好,相爷画画能把人画成大头娃娃,你不要跟我学。好了,不哭了,想让管家回来吗?回来教你画画,等相爷把将军接回家里来,我们坐在一桌吃饭,一起住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丞相说到后来声音有点抖,他把童子的头按在肩上,下巴抵着他的发顶,硬是把情绪按了下去。

“想,阿宁想让管家回来,阿宁再也不说管家是坏人了,管家是最好的人,跟相爷一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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