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有相逢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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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匠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其实他也知道,事情到了这地步,想藏也藏不住了。将军是把家国挑在肩上的人,如今国家有难,他没有理由龟缩不前。

将军三两下换好了窄袖穿金箭翎衣,把长刀绑在腰上,看了花匠几眼,说了几个字:“保护好阿宁。”

言罢,他撩开自己的头发,侧身跨出门槛,消失在回廊尽头。公主倚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又走下庭院里去,慢慢地躺倒在凉椅上,闭上眼睛开始打盹,仿佛外面的兵荒马乱都与她无关。

花匠颓然站在房中,喉咙里如哽着一块焦炭,悲伤不知何处而起。他思量两下,甩袖往童子的住处去。

将军策马到城中去,黑色的骏马冲过逼仄的小巷和豁朗的大街,月下如虚晃的影子。战火暂时还没烧到城北来,但有皇家的军队列阵跑过,这应该是城北的守备军,这时候看到信号弹就匆忙赶往城中应战。

皇城中心混乱一片,乌罕那提的车辇被熊熊的火光笼罩,赤膊的异族人挥着弯刀搏斗,他们身上纹着斑斓的刺青,在火光照耀下闪现出夺目的色彩。

一个异族人抓住了一个小孩正要下手,将军从旁边掠过抽刀砍下了那异族的头颅,血液喷溅到小孩的脸上,登时吓得哇哇大哭,将军慌忙下马,把小孩抱到安全的地方去,让几个将士守着。

刀已出鞘,出鞘必定见血,若是敌人没有杀光,长刀从不归鞘。这是翁渭侨他老爹的规矩,现在变成了他的规矩。

他一面寻找晏翎的身影,一面往宫城逼去,火星燎着了他的衣襟,穿金绣花煌煌一片光。乌罕那提高大的车辇还停在驰道中央,火圈里传来野兽的怒吼。远处的宫楼上似乎站着什么人,他负手而立,两侧站着搭弓放箭的士兵,琉璃瓦被大火照得通红。

将军心下一紧,一抽马鞭从侧面绕过去,骏马抬起前蹄从喷射的火舌中跳跃。这时忽然从侧方射来一支冷箭,尾端缀着孔雀花翎。将军在马上仄身避过,箭头擦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肤。

眼前虚影一晃,再被火光一照,将军一瞬间竟有些看不清事物。骤然耳畔呼呼有风,两把柳叶刀从背后飞来,空气里充斥着爆裂的哧啦声。

将军踹了马一脚,阿难仰天嘶叫一声往火海中冲去,将军腾跃而起,衣摆拂过两把柳叶刀,被削掉了半片。倏尔,柳叶刀飞回到那人手中,一个瘦长的黑色身影站在对面的火墙背后,宫墙露出一点朱红的色彩。

丞相站在宫墙上,守城的军官得了皇帝的指令,把丞相留了下来。他腰间盘着链剑,背上背着长弓,注视着下方乌罕那提的车队。

猛然,在万千火焰中冲出一匹骏马,通体漆黑,跑起来像一阵狂风。丞相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将军的马,来自哈萨克斯坦汗国,陪着将军冲锋陷阵。

紧接着,火焰动荡了一下,是被剑气弹开的。一圈火焰倒伏下去,丞相透过亮光看到有两人在交手,一个身穿穿金箭翎衣,还有一个黑袍裹身,黑纱斗笠。

锦衣?他怎么在这里?但现在丞相无瑕多想了,他看到了将军,他就在城楼下,就在乌罕那提的车辇旁边!

“翁渭侨!”丞相忽然朝下面大喊,这时一朵烟花又冲上了天空,铺天盖地的轰隆声很快盖过了他的声音。

“相爷您不能下去!”守门的士兵慌忙拉住丞相,“危险!”

丞相才不听他们的屁话,他当然知道危险,但他要去找将军,他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紧张过,心里一团乱麻,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阿难!”丞相束紧头发,翻身跳出横列的障马,在奔逃的人群里呼号。将军的马名字叫阿难,丞相还嘲笑他说这个名字草率。

将军正与锦衣交手,忽而眼梢瞥见乌罕那提的车辇上方跳起两个人影,他悚然一惊,再一定睛看时,那人影手中握着一柄黑金长刀,周身萦绕着澎湃的金光。

蒲川!

将军心中巨震,蒲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在这里干什么?前前后后许多问题冲进他脑海,脑子里嗡一声炸开了,趁着这个空当,锦衣用力一击,把二指长的双刃刮刀捅进将军的腹部,抬腿重击他的膝盖。

锦衣没有踢中将军,因为将军旋身扳住他的手臂,一折,上臂的骨头断掉了一根。锦衣疼得七荤八素,被将军拦腰踹在一旁的石墩上,五脏六腑差点都给踹出来。

将军无心再与锦衣纠缠,见蒲川费力地在破开异族人的包围,拉起长刀飞身而上,踏着火焰从车辇下方疾驰而过,带起一阵阵的狂风。

忽然眼前金光一闪,有人搭在他肩上,一用力把他拉下来摔在地上。将军一看,却见是上游道长,仙风道骨袍袖飘扬,他看了将军一眼,没说话,手指点地,借力往上跃起,朝着蒲川奔去了。

另一边,蒲川正把羲和护在身下,烧断的梁柱砸下来的时候他拼尽全力往旁边滚去,巨大的柱子正好砸在他们刚才待过的地方,震起了遮天蔽日的灰尘,简直要让蒲川窒息过去。

他抱住羲和,把他的头按在怀里,免得他被火烧到。一块火星点着了他的衣袖,蒲川忙奋力扇风,这时候从外头踏火跑进来一人,扑拉着袖子帮蒲川灭火。

“徒弟,为师来晚了。”上游喘着气说,一边灭掉了蒲川身上的火,一边扶他起身。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羲和昏过去了,我们得快点出去。”蒲川把羲和抱起来,用风袍裹住他的身子,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在外头。

上游二话不说扯出几张符纸,点燃了洒出去,面前的火焰瞬间熄灭了不少。灼人的热浪扑到蒲川脸上,把他的双颊映得绯红,密密的汗珠滴落在羲和的唇边,顺着唇线渗进去了。

上游带着蒲川往外逃,他是神仙的儿子,自然是很有本事。凉风一吹,背上的烧伤疼痛难忍,蒲川差点没昏倒在半路。他把羲和抱得更紧一些,生怕自己倒下了,然后就站不起来了。

凉风醺微,星沉月朗,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这样晴朗的夜晚了。

四更天气,花匠匆忙来给丞相开门,见丞相满身是血地站在门前,顿时骇得脸色发白。丞相一甩手把花匠推到一边去,走进去就喊将军的名字,花匠看看外头,关上了门。

“将军呢?你怎么让他出去了?去哪里了?还没回来么?”丞相拿链剑抵着花匠的喉咙,一条血线从他额头蜿蜒到下巴尖。

花匠没见过这样眼里都是血光的丞相,链剑就顶在自己喉结上,在往前一点,自己就该一命呜呼了。

“不知道,将军出去了就没回来过,他非要去找你,我拦不住他。”花匠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丞相默然,慢慢把链剑放下了。别院中很安静,庭中开着山茶和栀子花,夏天还没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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