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叛臣遗孤,很抢手_分节阅读_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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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又是钻心的痛。一阵酥麻酥麻的凉意传至心尖,我勉强睁了眼,但见一人持药立在我身旁。“以春,快弄点温水来,他醒了。”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药膏渗入肌肤,有过片刻的刺痛。

我开口欲言,喉咙刺痛,发不出半点声音。“先别动,你遍体皆是伤,药膏还没有敷完。”他一把按住我,我猛地挣扎推开他。他面善,声音也温柔,我却害怕得紧,不顾伤痛努力往床角缩,捂着脸颊上屈辱的两个字。

“你别怕,别怕,我是一个大夫。是我救了你,这是药,敷在你伤口处的药。”一个哑巴,一个残废,有什么好救的,谁又要你多管闲事来救我。

他苦口婆心地好言劝我,我只是忍着伤痛落泪,听不进,不想听。但凡他想靠近我,我便使劲往角落里钻,旁人都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我从来都是过街老鼠,见不得光。

醒了昏,昏了醒,每次醒来后,伤口处都换了新药。他不再试图靠近我,只坐在远处看着我,“这么久了还不曾报名姓,你莫要见怪。我是代以安,这是我弟弟代以春。此地为万州城,前些日子我们二人路过平溪,在半道上捡了你。当时你伤重不醒,我便将你带回了万州。”

“大哥。”代以春推门而入,端了一碗冒着热气儿的汤药,他依旧像往日那般朝我一笑,憨态可掬。

“这药虽是苦了点,但对你身上的伤有好处,你还是稍微喝几口。”代以安将药吹凉,放在床边小桌上。代以春忙从衣兜里摸出一颗糖,“这糖甜,公子吃了可解苦。”我只看了一眼,便撇过头去,代以安似乎是叹了一声。

相处十七载,便罚十七刀,以了却往昔。凌丹对本王情深义重,本王无以为报,只赠‘断袖’二字黥面。凌家叛乱,株连九族,未保皇命不违,今者去势放逐,此生不复相见。黎子易,黎子易……

“公子,公子,醒醒!”听见代以安的声音,那个噩梦才止。我立马松开代以安的手,嚎啕大哭,我心甚痛,每一寸肌肤甚痛。痛哭间,我呕出一滩黑血,代以安脸色大变,忙喊来代以春。代以春拉着我的手,代以安替我扎针。脑仁一疼,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大抵是过了两月,这两个月内我抓伤了代以安三十二次,抓伤了代以春二十八次,他二人仍旧待我如初。代以安日日守在我身旁陪我嗑闲话,即便我不曾应他一个字,他日复一日,从不断歇;代以春则日日给我送糖送糕点来,有时代以安忙着去前堂诊治病人,代以春就会陪在我身旁。

夜夜做梦,梦皆不离黎子易,我一次又一次从梦里惊醒。每每梦醒,泪水湿了枕头。我这一生到底算什么?生不能堂堂正正生,死不能彻彻底底死。废物,笑话,皆可冠以凌丹二字。

我从未感觉十二月的天有这么冷。冷得刺骨,冻得我的脏腑生疼,我感受不到任何温度。最近这一月,梦见黎子易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一刀一刀地剜着我的心,我害怕,我求他,他只笑,手上的动作从未停止。

相识十七载,我还你十七刀;满心皆是你,你赠我断袖二字黥面;叛臣之后,去势放逐。都说人心是肉长的,我信了这么久的话竟是错的。

我记得代以安说,近日的药加重了剂量,可我还是夜夜惊醒。夏念真的笑声十分刺耳,黎子易的匕首尤为骇人。

初冬夜寒,冬雨不住,照旧的被梦惊醒。代以安趴在桌旁睡得深,这几月来他着实受累。我穿了一件单衫摸到屋外,阵阵寒风扑打枯叶一般扑打着我。来此数月,现下才看见这院子布局,顺廊而走,灯笼虽不怎么亮堂,却也能看清周遭景致。

走廊尽头的石阶处摆了一个石缸,缸内有凋败的枯荷,还倒映着一张带着屈辱的脸。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结果,于我,他觉得恶心,现下,我亦觉得恶心,脸上这两个字更恶心!

我寻了一块残瓦,就着倒影将那两个字抹掉。肉一块一块落下,血滴进缸内,泛起涟漪无数。疼,我却停不下手,残瓦入肉那一刻,心头又畅快无比。一道口,两道口,三道口,仅剩的这半张能见人的脸,我到底是没舍得下手。

胳膊上,胸膛处的伤疤又接连疼了起来。如此几月,我还没看过身上的伤痕,不想看,也不敢看。现下疼得厉害,我就着残瓦就一阵乱划,旧伤渐渐没了痛意,新伤却又疼得刺骨。

疼,好疼。代以安,我好疼。我大哭起来,拖着血淋淋的疲惫身子回转,石阶湿滑,脚上无力,一个不稳,俯身栽下。似乎是血,流进了我的眼睛、嘴里。雨声滴答中,我约莫又听到了夏念真的笑声,又听到了黎子易唤我玉仟。平日里他每唤,我必应,现在我再无胆子应声,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与他至死不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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