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全是。少年微晃了一下神，几张面孔在脑中飞掠而过，不禁皱起了眉。
甄浪看到男孩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心疼得心跳都漏跳了一拍，狠了狠心，就势将话题进行下去：“学校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少年抚弄猫头的手微微一顿，那厢一片静默。
甄浪没给他重温伤痛的时间，赶紧将自己的观点和准备了很久的长篇大论就势说出来：“少年，世界上只有自己可以救自己，这句话你听过吧。其实人贵自救是不错，但这句话并不完全是字面意思，也包括对人生中一些试炼的态度。”
“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忘记它，从它的影响中走出来，而不是让它一直在心里，生根发芽，腐蚀心灵，阻止我们快乐起来。你说对吧？”
陆可煜抬眸，对上甄浪乌亮亮的桃花眼睛，若有所思。
甄浪再接再厉：“其实学校只是很小很小的一方天地，校园之外的世界很广阔的，如果在一个小水洼里绊个跟头，我们要做的，就是自己爬起来，走出去。”
甄浪觉得自己大言不惭，站着说话不腰疼，少年经历的这些绝对可以说是“好好走在路上，突然被人一把推进路边水沟里”。
但是他说这些宽慰的话，什么人贵自救，什么世界很大，都是想让少年心里好受一点。
其实，他比谁都想分分钟冲进明大，徒手斩了某位人渣校霸。
他见男孩澄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对他的话好像有所动容，赶紧描绘美好蓝图，话锋一转，问：“少年，你出海钓过鱼吗？海钓超级好玩的。”
甄浪一边回忆自己出海的情景，一边徐徐说：“出海时，偶尔会遇到野生的海豚宝宝，追在游艇后面玩。热带海域，海水的颜色就像翡翠，海里的鱼都是彩色的，鳞片闪闪发光，你根本不知道会钓到什么样的鱼。”
陆可煜默默听着，睫毛颤了颤，原本黯然的眼神闪过一丝向往。
这一掠而过的眸光，被盯着他一瞬不瞬的甄浪准确地捕捉到了。
呦——孩子对出海钓鱼有兴趣，记下来，记下来，落灰的游艇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他出海。
他继续加码：“还有菲律宾的巧克力山，日本的兔子岛，瑞士的达沃斯小镇，新西兰的皇后镇，风景美得像一副油画。所以……”甄浪冲着陆可煜wink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少年，好好读书哦。”少年，你还不快点振作起来！
陆可煜抬眸，望着特护姐姐漂亮的眼瞳，里面亮晶晶的，好像有星辰的细屑。
少年心想：是的，只是一个试炼而已，他也该振作了。
*
陆可煜住院后期，已经完全不用贴身陪护了。为了看上去自然，甄浪这个特护也在慢慢减少出现次数。
甄蕊的复课手续已经办妥了，他并不需要“只争朝夕”。
不知甄浪天天送来的粥品补汤补到哪里去了，病好后，陆可煜还是瘦了一圈。虽然消瘦，但精神很好，挺拔纤秀的小身板，远远在那儿一站，就像一颗鲜嫩的小白杨一样，特别撩人。
“甄萝”最后一次出现在病房，没有告别，也没有提前说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只像个姐姐一样，伸手抚了抚男孩的黑发，然后递给他一张卡片。
卡片正面是新西兰皇后镇的美丽风光，背面则是甄浪亲手写的健康十条箴言。
第一，保持微笑。第二，不许熬夜。第三，不许着凉。第四，不喝饮料……
字迹依然大气遒劲，却能看出写字的人十分用心。
陆可煜捏着那张卡片，望着特护姐姐消失的方向，出了好一会儿神。
出院那天，正赶上业界的年度盛会，甄浪作为重要出席嘉宾，开场时有一段致辞，不得不去。
庄助理在甄浪的委托下，替陆可煜办好了一切手续，还将兄弟俩一起送回了家。活动结束后，他将陆可煜要他转交的东西亲手交到甄浪手上。
一共是两张纸条和一个小信封。纸条一张给甄浪，一张给“甄萝”。
第一个纸条上面写着：谢谢你那天救我。费用我以后会还给你。
另一个纸条就更简单了，一共六个字：姐姐，谢谢，珍重。
甄浪望着后面那张纸条，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这孩子真是冷淡，就不能留个微信号，以后联系一下吗？弄得像再无见面之日一样。要不是他知道他们马上就会重逢，看到“珍重”两个字都要伤感了。
甄浪把那个给“甄萝”的小信封打开，往手掌里一倒，一枚闪闪发光的银质吊坠轻巧地落在甄浪手里。
那是陆可煜随身戴着的“高音谱号”，是少年的挚爱与信仰。那年，少年才十五岁，与甄浪第一次不期而遇，他就带着这个精致的链子。
甄浪眼眶一阵酸涩，人生中短短几次仓促相逢，几个惊艳了时光的惊鸿一现，全都蜂拥着向甄浪席卷而来。他红着眼圈感慨，别看这小孩大多数时间都沉默寡言，就有分分钟戳他心窝子的本领。
望着小信封后面，“给甄萝”三个字，甄浪心中气苦，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拿来送人？！
还好“甄萝”是甄浪精分出来的人物，要不然，他一定会嫉妒得发狂，抄着三米大刀追着人家把东西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