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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画师_分节阅读_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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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自古以来,礼部尚书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柳韫卿少志于学,十五中进士,累官至当朝礼部尚书,一直坚信的,便是“国之礼制不可废,民之礼仪不可失”。柳府尚未遭逢祸端之前,虽不说日日行那晨昏定省之礼,但辰时奉茶、午时问安的规矩还是每天要照例遵循的。

如今,大婚第二日,小姐和新姑爷的茶却迟迟未奉上,可想而知,本就对褚回有成见的柳尚书是何等不满。待小厮第三次来禀,才说道新人的房间似有动静,随后便见褚回面露愁容,小心翼翼的跟着柳子轻去往了正厅。

“夫君”,实在不忍见褚回一脸心事重重,柳子轻稍顿脚步,好似不经意的牵起褚回的右手,笑容清浅,“万事你还有我。”

素衣罗裙,最美不过伊人笑。

妥帖的温度正从掌心传来,情绪奇迹般的渐渐平复。

想起久远之前有人曾说自己是37度的白开水,不热不凉,却是最接近体温的感受,给予了最恰当的温暖。而现如今,于褚回而言,执手前行的她,反倒成了这样的人,忍不住紧了紧握住的手,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了吧。

而原本来回踱步游走的柳尚书,此刻端坐于主位的檀木椅之上,猛地瞥见远处二人相执的双手,面色愈加不善。见了褚回与柳子轻,尚未发一言,先冷哼一声,一时间众人均噤声不语,堂内倒显得有些尴尬。

或许是心虚自己的女子身份,又或是不善应对柳尚书隐隐流露出的上位者的姿态,以往总是惧怕多过尊敬,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逃避了,不仅要让座上人完完全全放心的将柳子轻交予她,更要让身旁人安心,不论风雨,我在你前。

于是褚回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声,举步而上,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小婿见过岳父岳母大人。”

看着自家老爷还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柳夫人在女儿的示意下只好佯装咳嗽两声,将手中的茶盏放还在桌上,急急起身相迎,“已经是一家人,那些虚礼又无须在意”,说话间还特地瞟了瞟柳尚书。在外漂泊一年有余,不到山穷水尽,谁知人情冷暖?人活一世,何必在意过多虚礼,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啊。

昔日绕膝儿郎,今后将与他人齐眉举案,柳夫人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再忆起那些落难的日子,竟堪堪要落下泪来。

“娘亲”,柳子轻拉着她的衣袖,眼眶也忍不住起了湿意,“都过去了,以后您不止有轻儿一个呢”。

眼看就要被忽略,一旁的柳尚书终于按捺不住,冷着一张脸,缓缓开口道:“褚回,你且随我去书房,我有话与你交待。”

书房内,一个神情严肃,一个如临大敌。

片刻过后,柳尚书沉声说道:“古语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这小子,即是为我柳家婿,岂能没有半点功名在身?虽然听说你师承吴太傅,但到底是半路出家,仅凭会作几幅画又如何照顾好我轻儿?”虽然柳尚书已经生了隐退田园的心思,却还是忍不住为褚回的仕途打算,毕竟占着忠义伯义子的名号,想必皇家也不会那样无情。

“不久后的举人试,你作何打算?”

褚回微微皱了下眉头,撇开性别的客观因素,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人问过她从仕之事,好似天下事都比不过追名逐利。明明从前的自己只想做个闲人,不求大富,只求小安,现在也只不过多了个子轻,多个了执手偕老。

略作思考,一揖到底,坚定的说道:“岳父大人,我知您是担心子轻的幸福与否。褚回愚钝,只会泼墨作画,虽有心向学,却始终无心功名。但是,我一定会倾我所有,让子轻过她想要的生活,只要我有的,便都是她的。”

话语刚落,褚回这边尚在盘算靠着小画馆赚的银钱是否能兑现夸下的“海口”,那边的柳尚书却真的被褚回的话触动了,历经过许多事,已然明白人之相处,不过是真心换真心。也罢,也罢,看这小子的表现,应该不会负了我轻儿。

“那么,你莫忘了今日与我之言。”

褚回愣了半晌,不敢相信柳尚书就这么放过他了,待回过神来,才察觉到刚刚话中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这,想必只是一个父亲要求给予的承诺吧。

深深作揖,一字一顿,“谢谢您”,心中复又默念,谢谢您将这么好的子轻交予我。

用过午膳,柳子轻便与褚回往西院去了。

没承想还未入院内,就听见钱肃叫叫嚷嚷:“弟妹,弟妹,我等你许久了,”待二人走近,他又向柳子轻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那件事情差不多该去看看了。”

瞬间褚回便被撇在一旁,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内心无限怨愤,为什么此刻感觉自己,更不重要了。

忿忿不平地回了房间,不断暗示,唯有作画使我快乐。铺开一张白纸,手执自制的炭笔。落笔成画,画以寄情。

落日余晖,竹林间小路,玄衣青年,提着几尾鲜鱼,好像在急匆匆的赶去哪儿,而路的尽头,隐约可辨,一间柴屋,半缕炊烟。

又抬头望去,柳子轻还在前庭那儿与二哥商量着什么,褚回心满意足的看了看画。

因为屋里有你,在等我啊。

“夫君”,不知何时,柳子轻和钱肃进了屋内,只见得褚回望着手中的画笑而不言,“今日我们去听雨阁”。

在这京城之中,众人皆道“东市醉香楼西市听雨阁”,与醉香楼主业是酒水佳肴不同,听雨阁貌似取名更加文雅,然而却是个达官贵人寻花问柳的好去处。和寻常妓院不同的是,听雨阁乃是官营,隶属教坊司,大多是些罪臣家眷沦落风尘,既然是大家小姐出身,琴棋书画自然不在话下,于是无论是地位还是格调,都远非市井小民可以妄议的。

“什么,你给何迢下了药,将他背入了别人的闺房?”话虽是对着钱肃说,眼睛却看向了柳子轻,因为显然,这等主意,必然只有自家娘子能够谋划。

上了去听雨阁的马车,钱肃终于沉不住气,向一直蒙在鼓里的褚回道明了事情经过。

何迢一心想与柳子轻重新开始,当初抓住褚回乃是女子的把柄,自然更加不会轻易放弃,柳子轻唯有让众人不再相信这将军之子的“胡言乱语”,方能彻底坐实褚回的身份,不留后患。而她需要一个契机,让此事广而告之,让众人都以为何家公子,因废了婚约而深受打击,心智大变。

于是她那次与何迢虚与委蛇,只道和褚回是逢场作戏,不过夫妻之名尔。也因为一面碍于恩情不便彻底揭穿褚回身份,一面苦于柳父已对何府有了成见,不能重提婚约之事,正好假借着这桩婚事,能得以与何迢续前缘,并且最后约定,大婚之日,前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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