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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阳:“……”

第十五章

慕宁的公寓庄尧是许久没来过了。久到他一听慕宁居然和林家阳在一起,还醉得不省人事,就急急忙忙赶来,却打不开密码锁。只能在门口恼火地等着。

二话不说将林家阳关在门外后,一回头,他送给慕宁的小法斗就蹬蹬跑出来,脖子上挂着的铃铛清脆作响。

小可怜儿,庄尧想。慕宁不常回家,大概陪着它的也只有保姆而已。

庄尧将慕宁抱起来往卧室里走,怀中的人轻飘飘的。慕宁是大鱼大肉也不增重的体质,难养得很,怎么吃都是那点体量。

庄尧从前常打趣道,若北京来了风沙天,第一件事绝不是关窗,而是将慕宁用绳子拴住,不然怕他被风吹跑了。

庄尧将慕宁放到床上,给他换下了衣服和鞋子,又找了条毛巾擦了擦他的脸。家里冷气十足,庄尧将温度调高了一些,然后替他掩好被子。

小狗难得见主人回家,摇着尾巴热烈欢迎,跳上床要舔慕宁的脸。庄尧将它赶下去,它又跳上来,百折不挠。如此循环往复好几次,庄尧也不得不放任他去,无奈道:“怎么和你主人一样固执。”

慕宁被折腾得有些醒了,恍惚间看到人影晃动,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叫道:“林家阳……”

庄尧原本已打算走了。

乍听见这三个字,庄尧猛地回过头来,凑近慕宁沾染着浓重酒气的面颊,钳住他的下巴,迫使慕宁望着自己的脸。

他一字一顿地问:“你仔细看好,我是谁?”

醉醺醺的慕宁仰着下巴,端详了好一会儿,然后拍了拍庄尧的脸:“混蛋!”

骂完人不说,接着还打了庄尧一巴掌。酒精作用下的手虽软绵绵无甚力气,但还是一声脆响。

庄尧叫他一巴掌打得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狠狠道:“你真该庆幸现在醉着。”

慕宁闭着眼睛哼哼,拉住庄尧的手就往脑袋下放,是个要借他手臂枕着睡觉的意思了。庄尧抽身不得,两人僵持半晌。最终庄尧妥协,不与醉汉计较。

他摘掉手表爬上床,整个身体都借慕宁靠住。

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庄尧关掉了照明,只在屋子角落留了一盏亮光微弱的夜灯。床头柜上的钟表滴答滴答不停转着,慕宁在庄尧的胸口平稳地沉睡,黑夜漫长得好似没有尽头。

没有人比庄尧更明白慕宁究竟美在哪里。那种美丽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触动,而并非是他的容颜或身体。

但完美的肉身与灵魂可否两全吗?

他将慕宁留在身边,是欣赏他的美丽。他像对待一尊惊世骇俗的艺术品一般,将慕宁与外界生生隔绝开。他一步一步地剥离慕宁身上不完美的部分,使他远离氧气,尘埃与风的侵蚀。

除了庄尧自己,无人可以希求如此不可方物的美。

直到有一天,慕宁倚靠在他的身边,姿态慵懒,眯着那双原本充满野望与灵韵的眸,和他商量着要去哪里度假。而成叠的剧本却被他堆置在一旁,任它们落灰。

他为慕宁创造了那么多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可是慕宁再也演不出别的模样了。慕宁怎么演都是《离愁》中的福生,十九岁的影子挥之不去。

那是慕宁来到他身边的第三年。他意识到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于是试图斩断一些连系。但他每退一步,慕宁就又进一步。慕宁的骄矜与野性,实在是一把双刃剑。

太野了,野得他庄尧都险些治不住。他是娱乐行业中呼风唤雨的人物,就算离开了娱乐圈,离开了商界,他的身份也是庄氏家族的小儿子。他的人生花团锦簇,他天生的骄傲与自负不允许自己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

第三年,庄尧与慕宁有过一段长达数月的冷战。不打照面,不说话,陌生人见面时不小心眼神交汇,兴许都会对彼此笑一笑,而他们只是沉默。

庄尧生于大院之中,长于政客之手,操纵人心几乎是他的天分。冷战到最后,慕宁自然赢不了他。

慕宁如他所料地前来讲和,少有的温顺,几乎是求饶了。那之后,他们深陷入一种病态的关系当中,无论如何修正,都再无最初的契合。

在慕宁哭着求他时,有那么一瞬间,庄尧对自己都产生了无法逃避的失望之情。他想他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人,如此刁钻蛮横,却又如此脆弱可怜,卑微得恨不得趴在自己的脚边,祈求自己爱他。

庄尧并非不知,他明白这一切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是他的决定磨损了原本那样熠熠生辉的灵魂,造就了今天这样光芒全无,弱小的慕宁。

当慕宁终于主动提出要离开他时,他便放手了。或者说,他等这一天,其实也等了很久。

小狗蜷缩在慕宁的脚边,昏昏欲睡。庄尧轻抚着怀中之人的发顶,思绪四散飘飞。

他知道慕宁离开他会过得更好,就不应再打扰。可是如今慕宁身边真的出现了别的人,他怎么会如此郁郁,如此无法接受?

慕宁第二天一早醒来时,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林家阳给他倒酒。他头痛欲裂地爬起来拉开窗帘,上午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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