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进宝咯？”
“没。”招财嫌弃地摆摆手，“掌柜的老早就说要再招个伙计改名叫进宝，结果一说就是十几年，新伙计没着落，蹭吃蹭喝的倒是一个比一个多。”
“蹭吃蹭喝的？”
招财按照从右到左的顺序，首先指向三楼角落第一间：“掌柜的至今做过最亏本的生意，就是用一间房换了一个故事。早知道她一等就是十年二十年，这亏本生意咱是打死也不做的。要知道金算盘那张嘴，是会让你生不如死的！这么久只是为了一句话，大概你永远不知道她在坚持什么。瞧我这记性她叫什么来着，傅……傅……傅君停。”
“你说的金算盘又是谁？”
“客栈算账的。荒漠的夜晚有多冷你知道吧，那一晚就是这冻死人的天气，他来我们客栈咚咚咚地敲门，又敲又喊的差点没把这客栈给震塌了。我们这小破客栈长年生意惨淡入不敷出只给掌柜的图个乐呵，他来之后居然把收入给变成了正的！你要是在这听到一个大嗓门说话有如魔音灌耳，准是他没错了。”招财凑到你耳边小声补了一句，“你猜他名字叫什么？墨知书，笔墨的墨，知书达理的知书！”
“还真是别致的名字。”
招财指着三楼另一间房，继续讲道：“掌柜的曾经只花了二两三文钱，就在客栈门口买下了一个人。后来有一次我得了重病，全靠他给治好了。那时候我不省人事的，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在后来听掌柜的说，他拿出银针嗖嗖嗖地扎在我身上，我这命就从阎王手上给抢回来了。那时候我们这一客栈的人才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隐世神医——卿落。”
“你们客栈里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啊？”
“嘿，你还别说，我们这还住了个比他更厉害的人物。”招财指向二楼的一个房间，“那一年，北边的马贼带了一百多号人来打劫我们客栈，一客栈的人集体傻了眼，结果就看着角落座位上——对，就是你现在坐的位置——就坐在这儿的一个从头黑到脚的剑客拔出了尘封已久的剑，一句话没说，直接开打，一个人把一百多个马贼打得是落花流水跪地求饶。江湖人都说双拳难敌四手，这句话在他身上是不适用的。”
“这么厉害，不知又是哪号人物？”
招财神秘兮兮地伸出手指晃了一晃：“啧啧啧，传说中的论剑大会你知道吧，二十多年前，论剑大会上惊现一个名叫无心的六岁神童，拿着一柄木剑打遍全场，各路武林豪杰没一个能在他手底下撑过十招的。在这之后，江湖中便再没了他的传闻，有人说他病死了，有人说他觉得没对手从此隐居了，还有人说他根本不存在只是以讹传讹。在马贼那事之后，我们问起他来才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神童！你不妨猜猜他这二十多年里发生了什么。”
“猜不到。”
招财凑到你耳边小声说道：“沉迷小说不可自拔。”
“哈……哈哈哈……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你别不信，这可都是真真的！”招财望着房间叹了一声，“他说他这二十年走遍江湖只为寻找有趣的故事，如今遇到掌柜的这个浑身是故事的人，就再也不想走啦。”
“你们掌柜的又是何方神圣？”
“唔……”招财一脸为难，“这我也不知道，掌柜的从来不跟我说他过去的事。以前掌柜的还在长安时，我就跟着他了。辞别所有亲友搬来大漠的理由，他也从来不肯和我说。”
“长安？”
“对，长安。掌柜的熟人不多，里面有个人我印象特别深。掌柜的离开长安那天正下着雪，那位传说中的人就那么踏雪而来，一身比雪还白的白衣，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一把素色的纸伞，看着就像那天上的仙人似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招财颇为感叹地说着，“掌柜的都走了，他还一个人站在雪里站了好久，我实在忍不住回去问了他一句：‘那么不舍，为什么不跟着掌柜的一起来大漠看看呢？’他回答我说：‘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他的意思。”
“或许是在说，有些东西永远回不到过去吧。”
“谁知道呢。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客栈还有个二当家，后来客栈搬了，老客栈交给二当家改成了一家玉铺。”
“二当家？玉铺？”
“还在长安时，掌柜的从渭水边捡回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不愿提自己的过去，于是掌柜的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叶城，在那之后他就一直跟着掌柜的。那家伙整天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跟我们掌柜的那种幽默风趣正好相反，也不知他俩怎么就能这么和平地相处。”招财见你酒杯空了，提起酒壶替你满上，“至于那玉铺，也有个故事。传闻江湖中有三块白鹤玉，集齐之后能得到传说中的武功秘籍《武林风华录》。掌柜的无意之中就在玉铺里把这三块白鹤玉给集齐了，结果什么也没发生。掌柜觉得这传说虽是假的却很是有趣，于是决定将这三块白鹤玉拆散，一块摆在玉铺里卖掉了，一块送给了救命恩人，还有一块么……说是要送给有缘人，不过至今都没送出去。玉铺的名字叫古琛玉铺，在长安还挺有名的，你要有空不妨亲自去看看，没准还能听到更多故事。”
“哦～”你端起酒抿了一口，火辣的味道驱散了夜晚的寒冷，“话说这客栈里，全是蹭吃蹭喝的？”
“也有几个常住的普通食客。”招财指向二楼中间的房间，“住那儿的，是云龙帮的沈帮主，从长相就透着一股子江湖味，一身的文身，脸上还有道疤，三句话不离脏字。看着是这样一副德行，可我们掌柜的却用了八个字来形容他：‘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也不知我们掌柜的是眼睛抽了还是脑子抽了，反正我是没看出他哪里细腻了。”
“或许他们之间有故事呢。”
“他跟掌柜的有没有故事我不知道，但他跟隔壁姓陆的有故事倒是真的。”招财指向隔壁房间，“那个姓陆的是个公子哥，特别喜欢书画，尤其是人物画。结果沈帮主就为了他，从握笔开始学画，现在已经画得出神入化了。陆公子一开始还没把沈帮主放在眼里，看完了画立马五体投地一路追着沈帮主来了大漠。”
“傲娇一时爽，一直傲娇一直爽。”
招财跟着露出会意的笑：“哈哈，是这样没错了。帮主常住这里，搞得云龙帮的人时不时就会来我们客栈。常来的人里有个叫黄昏的，是个江湖术士，一个眼神就能让你不知不觉做出各种你想都想不出来的事，只不过这招对无心没用。黄昏这人手段吓人，但平时却是个笑眯眯的话痨，一言不合就跟人称兄道弟，你不叫他闭嘴他能在你面前连说三天三夜的话不带歇气的。”
“三天三夜只说话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
招财摊手：“哎，我那是夸张的说法嘛。”
“说起吃饭我都馋了，来盘下酒菜吧……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
招财比了个大拇指：“随便点，燕大厨这两天刚补充了一波食材，什么都能做。”
“那就……来盘老醋花生。”
“好嘞。”招财起身走向后院，朝着侧面的房间喊了一声，“燕大厨，开工啦，老醋花生一盘！”
“你们的大厨又有什么故事呀？”
“燕大厨啊……”招财想了一想，“说到他，就不得不提他的拜把子兄弟霄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