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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曲1999_分节阅读_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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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换成青年愣住了。他那成天只想着吃喝玩乐的小脑袋瓜,似乎还没有费神想过那么复杂那么远的问题,他在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好玩事情,还得人干点不正经的活才能实现,他没个概念,听也没听说过。

但胡达却很认真。他紧紧盯着青年犹疑的脸,沉下声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要真到了那时候,你一定先来找我,知道吗?”

吴久生不知道胡达为什么要他保证那句话。他懵懵懂懂的,没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就已经点了两下脑袋。

第四章

自打上次在店里目睹过四毛的人来找过吴久生一次之后,一连一个星期,胡达的心里都有股异样的不平,始终不能放下心来。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就不能少管一点吴久生的闲事,明明对方也只是个算不得多么懂事的毛头小子。但就因为吴久生缺少沉稳,做事想一出是一出的个性,让胡达自从和他住在一起之后就莫名感觉像是背上了什么责任,不想在意都不行。

吴久生到底还是太年轻。胡达刚来深圳的时候也不过刚刚十八岁出头,那时的他,精神和生活状态都和眼前的这个青年很像。他早年没了母亲,父亲身体也一直不好。胡达刚成年决定要离开家乡南下的那年夏天,父亲被确诊了重病,家里无钱医治,又怕拖累他,便把自己关在祖屋的柴房里喝光了一瓶农药,隔天才被人发现。胡达没有姐妹兄弟,父母双方亲戚也一向没什么来往,那么一来,除了老家里唯一剩下的脚步蹒跚的祖母,基本上算是死绝户了。他虽然悲痛,却更卯足了一股劲——母亲死后,父亲一直酗酒,虽说带大了他,却动不动对他非打即骂,父子之间难说得上有什么深厚感情,对于独独被剩下在这世上的胡达来说,家族是个很模糊的概念,他缺乏来自父母的管束,身边只有后来在社会上交到的朋友,和兄弟义气,他年少时也向往这世间的一切新鲜事物,90年代末深圳的灯红酒绿像一池子水,将他尽数地浸没在里头,根本无暇去思考未来,只发誓说一定要出人头地,把前半生没能享受过的快乐一次性补齐。这一点,虽说不上和现在的吴久生一模一样,却也相似得令人触目惊心。

胡达从来没有从吴久生嘴里得到过确切的信息——他老家的情况,家里有几口人,父母又是否都还健在——他只是从来没见青年用手机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没听见有人对青年郑重其事地讲过一次道理,告诫他人事复杂,叮嘱他小心谨慎。

像那样缺少约束的年轻人是很容易在都市生活的洪流里迷失的,胡达试着说服过自己,可最终也做不到高高挂起,他眼见着无人上心青年的未来,还是没能忍住,悄悄地开了一道口子,将那只瘦弱聒噪叽叽喳喳的小雏鸟收进了心里。

厂区开工的日子总是忙碌到令人麻木,稍不注意,一个星期一晃,就在眼前过去了。眼见着又要到周末的时候,胡达决定,趁生意冷清的时候先把店关一关,他要离开两天,去一趟城里。

久久烧烤大门的钥匙只有一把,攥在胡达自己的手里,他不在,吴久生便也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留在店里看家,否则外出锁上了门,就只有等胡达本人回来的时候,才能再进屋。

上个礼拜就有事耽搁了没有进城玩耍的青年满脸老大的不开心。他已经一连好几天下工以后没去网吧打游戏了,而是守着那张矮桌子,把之前攒起来的零件全整修了一遍,又搞来一个光驱和几个外接设备,好容易真在屋里搭好了一台可以顺畅运行的电脑,本来还打算这周末去城里办个网络,再去家电城看看有没有适合的空调型号,回来网购,也给自己的屋子安一台空调呢。结果现在只能守着一台不能上网,也没什么游戏能玩的电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热一天,换谁,谁也得闹脾气。

胡达平时连电影都不看的一个人,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时候要进城,又讲不出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在青年拉长着的一张脸面前也很憋劲,只得答应了他说可以自由使用自己房间里的空调,可以随便喝店里的汽水,只要乖乖看好了店,等从城里回来,就给他带奶茶喝,带零食吃,再给他平时玩的网络游戏冲一张点卡。吴久生的表情这才又转回笑嘻嘻的,反推着胡达的肩膀,一路殷勤地把他送到了门口,生怕他反悔,突然又不走了似的。

胡达当真哭笑不得。

他这趟进城,并不是为了要办自己的事。他早年刚到深圳闯荡的时候结识过一个朋友叫许崇文,现今在华强北的都会电子城经营着三个柜台的铺面,他这次去,就是要去找他,打听一下四毛的工厂在华强北的出货渠道。

胡达到都会电子城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许崇文一家子正打算在柜台后头开始吃饭,见到胡达,他也惊讶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许崇文的老婆是他四五年前才讨上的,家里的孩子也才三岁,都没见过胡达这个人,蓦地碰上一个凶神恶煞面带刀疤的男人立在自家的柜台前面,吓得呼吸都闭住,正准备起身赶人就见到许崇文难掩激动地迎了上去,一把握住胡达的手,和久别重逢遇上了恩人似的。

许崇文是真的情难自抑,他一面招呼老婆赶紧添凳子和碗筷,一面连推带拉地把胡达请进铺位里,一胸腔一喉咙堆满了感慨。他没想到胡达竟然还愿意来见他。这几年,他一直在暗暗关注着胡达的动向,知道他搬去了坪乡,在那儿弄到一间门头,自己经营着一家小饭馆。他给胡达打过几次钱,又被对方全给退回到了原账户里,他也想过亲自去登门拜访,可一想到见了面,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又迟疑着不敢成行,拖了这么些年,心里早不抱什么希望了。

许崇文的老婆给胡达添饭的时候一直偷瞄着他。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时候,从哪儿认识的胡达这样的人物,却敏锐地从对方的衣着及言谈举止中察觉到他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真要说条件,怕是还不如他们这一家子。这眼瞅着儿子九月份就要上幼儿园了,他们夫妻俩的户口都不在本地,上私立幼儿园的学费本来就是一笔沉重的花销,她担心这时候许崇文再有哪个甩不脱关系的远房亲戚突然跑来跟他借钱,便一刻也不敢放松地竖起耳朵使劲听着丈夫和那个陌生男人的对话。

但对话的内容却很奇怪。胡达似乎在和丈夫打听一个人,听到那个名字后,许崇文明显不敢怠慢,立刻拿出手机发了好些消息,又打了好几通电话,还特地去楼层管理处的办公室借了打印机,给胡达打了一份文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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