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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蛇记_分节阅读_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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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吟吟地走过去,伸手捧起他的脸看了看,只觉得他脸颊火热,鼻尖沁汗,蓝眼睛里满含愤恨,可惜汗盈于睫,倒显得渌波滢滢,如一泓浮浪着桃蕊的春水。

沈遇竹附着他耳边,埋怨一般轻笑道:“好端端地,怎么发起春来?”

雒易咬牙道:“还不是拜你所赐——”要害骤然被沈遇竹握在手中,他的尾音戛然而止,化成一句短促的喘息。

他一把攥住沈遇竹的手,喝道:“放手!”

沈遇竹道:“像你这般,三个时辰都出不来。岂不是要连累飞羽在外面活活饿死?”

雒易如被火煨一般,情热如潮,心烦意乱,只想把对方那副从容自得的笑靥狠狠挫去,假意哈哈大笑两声,强颜嘲讽道:“哈,像你这么一只不谙世事的雏鸟、这么一管空膛哑火的废炮,竟充起内行老道来了!简直要叫人笑掉大牙,哈哈!”

他最脆弱不堪之处被最耿耿于怀的“仇雠”紧握着,明知不该这般口不择言。但头昏脑胀之下,也已想不出万全之策,只想惹得沈遇竹恼羞成怒,哪怕是饱以老拳,总好过像当下这样不疾不徐地撩拨他。

然而沈遇竹毫不受激。挑着双含清蕴星的眼睛,温和地望了他一眼,低声笑道:“全赖你教得不好。”

那嗓音带着点无辜和亲昵,雒易当即便十分忍耐不住。……

第28章地底居民

“这里便是我们上岸之处。”

沈遇竹用弩箭在河滩砂砾上划了一条蜿蜒河道,伸出的手背上,赫然印着两道鲜血淋漓的齿痕。

他一条条划出旁支河流,又逐一划去:“这是我们已经探明、无法通行的小路。”

屏飞羽捧着脸想了想,指着示意图道:“这水是活的,说不定会通到有人烟之处,能不能顺水流传递信物,引人来救呢?”

沈遇竹沉吟道:“话虽如此,水可以走的路,人却未必能走啊。而且……”

雒易在一旁冷冷道:“而且空等他人来救,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救出的,恐怕只有三具饿死的尸首。”他顿了顿,朝屏飞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不定,还不到三具——早被吞进了其他人的肚子里呢。”

屏飞羽默默打了个寒噤,往那只碧眼恶兽的方向又退了十步。

沈遇竹无奈地望了雒易一眼,却见他站起身来,看了看示意图,用靴底将其尽数抹去。

“这岩洞里分支出去的河道崎岖狭隘,复又迂回,哪里容得了一一探明?纵使有千百条路,其实也等于无路可走。”

沈遇竹一怔,心道:“这话不错,盲目乱走,只是空耗精力。羊皮卷与机关的存在,说明此地曾有人探过。既然有人力参与,一定会在这里留下蛛丝马迹。”

“这其中必有关窍可找。”他转向雒易:“一开始,你是怎么从暗室找到这里来的?”

雒易耸耸肩:“我?我解决了那两个看守之后,药效复发,疼得在地上打滚。滚来滚去,也不知道触到什么机关,就落到地道里来啦。”

这般敷衍把屏飞羽气得两个腮帮都鼓了起来。雒易指着沈遇竹,一副债多不愁、虱多不痒的惫懒,嘲笑道:“沈遇竹,这鬼地方可是建在你的宅邸之下。你反过来问我出路,岂不太可笑了吗?”

沈遇竹摇摇头,道:“众所周知,此地是前朝一座无名祭台的遗址。当年我依照一本残卷中遗留的堪舆之术,选址于此,兴建留命馆,因为时间匆忙,许多地方仍保留了原本的布局……”他心道:“算算时日,我住在这儿的时间还不满一年,哪里会想得到暗室之内还有机关?机关之后还连通着这样一个宏大的地底岩洞?此时说出来,只是徒然引人见疑罢了。可这一切,雒易与秦洧又是如何知道的?这是否又与我那莫须有的‘弑师’罪名有关?”

他想到此节,又不禁怔怔出神。在他内心深处,从不相信天授奇才、无所不能的山长,竟会横遭不测,但若这兆亿分之一的可能性竟然成真……在他囚禁在雒府的这两年多里,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抬起头来,望向坐在身前的始作俑者,慢慢道:“雒易,这些年来,你可曾听说过青岩府山长……”

他原本要质问雒易有关山长的讯息,却见他兀然伸出食指在唇间一划。这是个噤声的手势,沈遇竹微微一怔,却见雒易扬起手来,似乎要去掠耳后的发,极不经意地,在耳廓上轻轻指了指。

沈遇竹心领神会,低下头去,拿了支弩箭在地上划了一划,自然而然地续道:“……曾经教授给诸学子一门步罡踏斗*的绝技?虽然不一定比得上雒大人满地打滚的神功,却也是一门灵验之极的循迹定位招数。”人

步罡踏斗又称为禹步,是一种盛行于阴阳术士之间的堪舆术。雒易面上流露出轻蔑之情:“这种江湖术士坑蒙拐骗的把戏,我哪会知道?比不上你们青岩府三教九流、泥沙俱下,什么没名堂的玩意儿都能传授。哎,不知府里教不教你们鸡鸣狗盗、凫戏鼠刨哪?”

辱及师门,沈遇竹也不由反唇相讥:“岂止?我们青岩府就连茅厕的位置,都是用梅花易数、五行八卦藏起来的。像雒大人这样满眼只拘执于经世致用的肤浅之人,也只好活活憋死罢了。”

雒易冷笑道:“活人还能给尿憋死?到底是谁拘执?”他霍然站起,大声嘲讽道:“便是像你们这样腐儒歪道,成日里鹜心杂学、私相授受,宣扬假仁假义,惑乱当世之法,沮贰人主之心,才会横生出这么多乌七八糟的妖异来!依我看,这个鬼地方就是你们那儿某个走火入魔的同门师长摆弄出来,用来装神弄鬼、施展邪术的所在!”

沈遇竹也站起身来,将弩箭往地下一掷,冷声道:“好一个贼喊捉贼,我算是见识了!若不是你强抢羊皮卷以致丢失,我们怎会落得这般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处境!”他拂袖一甩,转身便走:“道不同不相为谋。飞羽,我们走!”

屏飞羽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两人愤愤然分道扬镳、背向而走,愕然左右望了望,只得提足往沈遇竹身边跑去。

“师伯,”屏飞羽小跑着跟上,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遇竹“嗯”了一声,拣了一块背靠着岩壁的空地,施施然坐下,将弩机的机括拆了,又一支支装填起来,良久才笑道:“我们……先睡一觉。”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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