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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蛇记_分节阅读_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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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遇竹浑然未觉,掌内捋着雒易又厚又密的一头鬈发,笑谑道:“你这头发,足够我夜里当衾被盖着了。”

雒易不暇思索,反击道:“怎不说你那额头,足够我站上去翻个跟斗了?”

雒易一出口便后悔,没必要在与他逞口舌之利。然而沈遇竹乐不可支,笑成一团,还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额头上放:“你来,你来!”

雒易的掌心触到他光洁宽阔的额头,没来由脸上发起热来。正暗自奇怪,却听沈遇竹“嗯?”了一声,顺势扣着他的手脉,诊了半晌,不解道:“你的体质应该不差,怎么一点外伤拖延了这些时日,仍不见起色?”

雒易心道:“这家伙当真奸猾,故意断了我的饮食,还在我面前说这些风凉话!”冷笑道:“是吗?我这几日吸风饮露,倒觉得逍遥自在得很!怕是你学艺不精,没能诊出个好歹来吧?”

沈遇竹惑然不解。沉吟着迈出小屋,走进庖室之内,正看见斗谷胥蹲在灶前,捧着脸深情款款地凝望着炉上“咕噜噜”炖煮着野獐肉的鼎镬。沈遇竹随口问道:“阿胥,这几**给雒易送饭之时,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斗谷胥回忆道:“异常?没有啊!黍饭蒸得又香又糯,熏兔腿肉特别有嚼劲,藕片和秋葵腌得也很入味!”

“……阿胥,你是不是把送给雒易的饭菜都给吃光了?”

斗谷胥挠了挠头,道:“可我是祭过他之后才吃的。”

“祭过?”

斗谷胥伸手比划道:“主子你没办过祭祀么?把大鱼大肉、香酒果脯摆到神龛前,朝神像拜三拜……”斗谷胥双手合十,一脸虔诚,“过一会儿再来看,虽然吃的喝的看上去一点儿没少,可其实神已经吃过了,剩下来的,我们就可以不客气享用啦!”

“……”沈遇竹一时无言以对,只得伸手揉揉他的发顶。他洗手挽袖,又重新舀米做饭。提了沉甸甸的竹箪重又走回屋内,“咚”地放在正伏案小憩的雒易面前。

雒易愕然抬起头来,只见沈遇竹坐在案前,竹箪内端出碗勺,一面盛粥一面忍着笑对他解释前因后果,谑道:“雒大人,你也这么大个人了,怎么饿着了都不知道叫唤一声啊?”

雒易浑身不自在,强颜冷道:“你何必在我面前做作?当我会信你的胡诌么?”

沈遇竹不以为忤,笑劝道:“一粥一饭当思稼穑之艰难。你要汲取教训,若是不争分夺秒把饭菜吃干净,可是会被阿胥吃光的。”

雒易阴沉沉道:“原来你是想看我为一口嗟来之食、落得和野狗相争的下场!”

沈遇竹责难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说阿胥是野狗?”他指了指自己,道:“他可是有主儿的!”

“……”

沈遇竹将勺箸往雒易手内一塞:“好了,听话一点,趁热把粥喝了。”

雒易十分讨厌他这幅哄小孩的神态,但案上米粥热雾袅袅、香气四溢,早把他腹中饥火撩得烈焰熊熊。思前想后,实在无需和自己的身体置气,舀起米粥一看,才发现这看似清汤寡水的米羹望之细腻莹润,仿佛稠牛乳一般,实则是用香梗米煮透,加入莴苣葵藿,又将鲈鱼去皮剔刺一同熬煮而成;送入口中,沾舌即化,只觉鱼肉鲜美异常,鲜蔬清爽回甘,缓过神来之时,已把一大碗米粥都吃了个一干二净。

雒易咬着竹箸,仍觉意犹未尽,忍不住往沈遇竹手边的竹箪内望去。沈遇竹摇头道:“晚膳本该清简,你不能再多吃了。”

雒易怔忪不语。他当然知道自己肠胃虚弱,不能遽然进食大鱼大肉,这般补血益气的清粥本是再合宜不过。只是他全然不解沈遇竹洗手作羹汤、伺候得如此殷勤周到,到底有何图谋?

他疑窦丛生,抬眼察看沈遇竹神色,正见他一手支颐,望着自己,神色恬然宁静。雒易心内一动,紧紧盯住他。沈遇竹不惯与人对视,被雒易这样瞬也不瞬地望着,禁不住率先垂下眼去。雒易见他目光躲闪,心道:“他心内果然有鬼。只是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却听沈遇竹问道:“你吃完了吗?吃完了帮我做一件事。”

雒易心道:“是了!他先前刻意市恩于我,现在就要要挟我做一件万般为难之事。”不由凝神戒备,正待与他周旋,却听沈遇竹说道:“去庖室把锅碗给洗了。”

雒易瞪大双眼,愕然不动。沈遇竹眯起眼:“怎么?连阿胥都会帮着拾掇柴火、洒扫庭除,你光吃饭却不肯干活么?”

雒易欲说还休,顿了一顿,伸手收拾碗碟,提起竹箪便走了。绕到庖室,只见一灯如豆,铜鼎、陶罐、橱柜,面孔陈旧,安逸地挤在昏黄的烛光里,散发着一股奇异又和谐的家常味。

他一时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为何身处此地。站了一会儿,负着手慢慢走回屋内,开口唤道:“沈遇竹。”

沈遇竹正在灯下翻看一本旧书,头也不抬问道:“怎么了?”

雒易道:“有老丝瓜瓤吗?”

沈遇竹道:“左手小柜第二个格子里。”

雒易道:“好。”转身老老实实地去了。

第40章蓝眼之死

委蛇记·周不耽

字数:3101

更新时间:2017-11-2710:55:02

门前传来轻细跫音,雒易迅速将半只陶片藏入袖中——那是昨日他佯作失手跌落碗碟,收拾时暗暗留下的,切口锋利,若使用得宜,可轻而易举划开颈部脆弱的筋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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