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难防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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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无黯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各耆王都前,缺乏维护的白石城墙在粗粝的沙石摩擦下变得灰黄,表面远不似掖城城墙那般平整。城门的尖拱比掖城更加凌厉飞升,远远地能够看见高低错落的房舍。

这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跨过尖拱城门走进各耆王都,宋无黯越发明了一个事实,这已经是一座空城了。原本精致的房屋门窗已然破败掉落,屋内的器物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黄沙,风声呜呜地吹拂过这座空城,盘旋着一阵阵空荡荡的呜咽。

原本就隐隐作痛的喉咙由于缺水刺痛起来,宋无黯用白纱半掩的口鼻走进一间无人的房舍,走到后院查看了一下水井。水井已经干涸了。他一连去了几户人家,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

没有找到水源的宋无黯有两分无奈,他被吕玄都丢在了沙漠里,身上虽带了千机匣,可惜却一点干粮和水都没有。他花了半天时间自己走到了各耆王都,吕玄都给他看过的地图确实是真的。如今天色半晚,沙漠里昼夜温差很大,更难以辨别方向,宋无黯不打算冒险趁夜回到掖城。如果不在沙漠中迷路,即使没有水源,也够他平安回到掖城了。

宋无黯一路向北,地势越来越高,这是去各耆王城的方向,世人大多将各耆王都和各耆王城混为一谈,其实两者所指并非一地。各耆王都之于各耆,类似于玉京之于晋国,各耆王城则是指各耆王室世代居住的王宫,类似于玉京城中的太平宫。

红砖的建筑在城中看起来有些突兀,各耆崇拜火焰,各耆王室以红色为尊,各耆王城建在王都的最高处,王城的最高处则点着圣火,各耆王室便以护焰人自称。若是当初各耆没有覆灭,自己便也应该居于此,长于此,长住于此。

可惜自从杏仁河改道,各耆水源日益匮乏,各耆人虽多从商,但仍不愿抛却故土,在此坚守了数十年,直到水源彻底枯竭才恋恋不舍地举族迁居。大多数各耆人前往了晋国,也有一些去了周围的其他国家。

在搬迁之前,各耆王室先祖亲手熄灭了圣火,带走了承装圣火的红玉玉壶和数量不多的财物前往了中原,改名换姓隐居下来。

被彻底关闭的各耆王城以银城示人,步步都是机关,一步走错便会丧命,其外的王都只是一座空城,并没有危险之处。王室祖先留下了红玉玉壶、王都地图与王城机关图三样东西,并叮嘱后人,除非面临灭族之灾或重建各耆,否则不得回到此处进入各耆王城。

在各耆灭亡的许多年中,王都地图与王城机关图都在逐代的传递中遗落了,传到宋无黯手中时,只剩下了红玉玉壶。如今各耆王室凋零到只剩了他一人,恐怕也可以说是到了几乎灭族的地步。可惜红玉玉壶亦在他手中失落,开启各耆王城便彻底成了奢望。

宋无黯看着高耸的红色砖墙,在紧闭的城门前撩袍跪下,端端正正地三叩首,看着空无一物的砖墙长叹一声,根本没有什么壁画,在算计沈葳蕤开启王城一事上他又撒谎了。

拜过王城,宋无黯去了曾读过的资料中所记载的各耆兵器监的位置,一番翻找果真寻到了储存各耆精铁的库房。宋无黯看着满库房的各耆精铁眼放金光,恨不得能将这些全部搬走,奈何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在装满了千机匣中之后就不再继续取用。

兵器监的墙壁和门窗都很结实,因此室内倒没有积累太多的黄沙,他简单打扫一下便决定今晚在此处落脚。虽然这里没有什么干树枝之类的,好在空气足够干燥,放了不知道几百年的燃料照样可以使用,宋无黯在室内点了一个火盆以抵御寒冷,随便找了个干净角落窝起来休息。他受了千幻荒蓝的一番折磨早已经疲惫不堪,此时放松下来,睡意很快袭来。

直到夜半,宋无黯被越来越响的风声惊醒,原本结实的门窗被吹得乒乓作响,室外传来的呼啸风声裹挟着重物狠狠地拍打在墙壁上。以这种风势,别说出门就连开窗看一下情况都太过危险,宋无黯不由担忧这屋子能否经受住这般狂风。

今夜的宋无黯似乎格外不幸,正在他忧心忡忡之时,一块大石“咚”地一声撞开了窗子,狂风立刻席卷而来。宋无黯登时头大,翻找了半晌,干脆拿了一副各耆精铁的盔甲堵住了破洞。

正当他松了一口气时,却隐约听见一阵阵的驼铃声伴随着呼喊传来。宋无黯怔了一下,不可能有人吧?吕玄都不是早就走了吗?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沙漠回到掖城才是,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

这么大的风势,恐怕是遇到了罕见的黑沙暴,就算吕玄都武功盖世,也必然要找被风处躲避,怎么可能牵着骆驼四处走动呢?宋无黯侧耳细听,方才的动静又不见了,果然只是幻听吧。他觉得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仍然有一种出于直觉的莫名的担忧。

正当此时,一个人影“咚”地撞在了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宋无黯:“……”

不可能的。没有这么巧吧?一定不是吕玄都。抱着这样的信念,他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在呼啸的风沙中他还是勉强看清了地上的人,就是那个他恨不得剥皮抽筋的吕玄都。吕玄都朝他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宋无黯又面无表情地“砰”地把门关上了。

吕玄都脸上的笑容登时一垮,无奈地拍响门板,丝毫不顾惜形象地大吼:“无黯!救命啊!骆驼要被吹跑了!救命啊!”

宋无黯犹豫了一下,心想骆驼总是很无辜,何况它还载了自己一程,放任它和吕玄都一起死了实在有些可惜。过了好半晌,宋无黯决定开门把骆驼放进来。

最后?最后当然也把死皮赖脸的的吕玄都放进来了,因为吕玄都用判官将自己和骆驼绑在了一块。宋无黯没法在这么大风沙里解开判官,他把骆驼弄了进来,自然也不得不把吕玄都放了进来。

被狂风吹得披头散发的吕玄都抖了抖身上的沙子,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来,那双化作月牙的桃花眼看起来既可恶又碍眼。宋无黯冷冷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吕玄都安抚了一下骆驼,无辜道:“当然是因为担心你会在风暴中受伤,又半路折返回来了。”见宋无黯露出了一个极端不信任的表情,吕玄都不以为意,自顾自道:“看见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这些毫无意义的谎话还是收一收吧,实在让我觉得肠胃翻滚。”

“咦?”吕玄都若有所思:“难不成这些话有让无黯遇喜的功效?”

宋无黯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坐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中拨弄起火盆来。一个水囊掉在他旁边,宋无黯瞥了一眼没有动弹。吕玄都无奈地凑到他旁边:“噫,无黯你好小气,难道还在生我的气吗?”

宋无黯凉凉地笑了:“不是吕楼主教我,别人递来的东西不可以入口吗?”

吕玄都满意地笑了:“看来有些话,无黯还是放在心上了。”他拾起水囊打开,隔着一段距离将清水倒入自己口中,他喝了两大口又递给宋无黯:“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宋无黯的目光在他和水囊之间辗转了一会儿,显然仍然在犹豫。吕玄都举着水囊,表情真挚:“喝吧,你这会儿嗓子一定难受极了吧?”

半晌,宋无黯移开了目光,还是没有接他的水囊。吕玄都叹气:“无黯呐无黯,吕某真不知该如何说你是好。”他指尖一动,银链如长蛇吐信缠住了宋无黯的一双手,吕玄都硬是掰开他的嘴将水灌到了他口中,逼迫着他把水咽下去。

吕玄都一松手,被呛到的宋无黯咳得昏天黑地,原本就受了伤的嗓子疼得更加厉害,他咳了好半天,最后竟然咳出一口血来。吕玄都看着地上的那滩血愣住了,难得的好心,竟然办了坏事,这下宋无黯肯定更恨他了。

看来自己果然没有做好人的天分。吕玄都自嘲一笑,决定干脆将坏人做到底了。他点了宋无黯的穴道,硬是撬开了宋无黯的嘴巴,将止血消肿的药一股脑地倒了进去,又给他脖颈上的淤痕上了药。

穴道被解开的宋无黯喉咙觉得火烧火燎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嗓子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吕玄都把他刚刚用过的水囊丢给他,道:“药性比较烈,过一会儿就退了,退了之后喝点水。别让我动手,否则你只会更难受。”

反正水囊中的水他已经喝过了,这次宋无黯没有抗拒地捡起了水囊,到了离吕玄都最远的角落中,警惕地看着他的动作。吕玄都一反常态地走回了骆驼旁,倚着骆驼闭目休息起来。等到喉咙中的疼痛褪去,宋无黯小心翼翼地喝了两口水,嗓子果然舒服很多。他抱着水囊,不解地皱着眉,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吕玄都究竟这一次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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