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那一下，他扑倒在泥水里，望着雨幕中被北夷军掳走的程蓟，两个人的眼神一对上，他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常导觉得人工降雨效果不好，特意等到了栗山真下大雨的这一天来拍这一段。
苏早NG三次，就让现场所有的工作人员陪着他一起在雨中几个小时都不能收工。
虽然大家都穿着雨衣，可在泼天大雨里雨衣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大多数人的衣服都湿透了。碍于种种原因，大家都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苏早心里很自责，也很紧张。
他越是紧张越是完成不好。尤其是这一场里还有沈明鹤的戏，他有好几个特写镜头需要呈现，因为他的失误，沈明鹤都陪着他演了三遍了。
他同沈明鹤接触下来，觉得沈明鹤这个人确实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很高冷。
沈明鹤性子冷淡寡言，拍戏的时候非常敬业认真。
那天在马场试戏，沈明鹤骑马而来，演过程蓟就打马而去，那时候苏早没见到下了戏的沈明鹤是什么样子，现在见到了，他觉得他不停NG肯定让沈明鹤很生气。
苏早压力很大。
常导看出苏早状态不好，也看出大家情绪不佳，当即叫了停：“大家先休息五分钟吧！”
常导话音才落，所有人都赶紧找躲雨的地方，工作人员调试好设备后也都进了棚中躲雨。
沈明鹤从助理手中接过毛巾擦脸上的雨水，不经意一抬眼，却看见苏早的助理唐宋拿着毛巾一脸担忧的盯着一个地方，人却没动。
沈明鹤顺着唐宋的视线看过去，苏早正坐在角落里，他默默背对着众人，在杂乱的人群中，那个角落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没有人注意到。
苏早还穿着戏服，铠甲厚重，挡住了青年挺直的脊背，沈明鹤却能看见青年脊背和肩膀在微微的颤抖，那人像是在哭。
沈明鹤将手里的毛巾递还给助理，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助理不用跟着，紧接着沈明鹤走到唐宋身边，从唐宋手里拿过毛巾，然后走到苏早身边，蹲下来，把毛巾递给他。
“擦一擦。”
沈明鹤语气轻淡，却将正情绪复杂百转千回默默流眼泪的苏早吓了一跳。
苏早看清旁边的人，紧张地接过沈明鹤递过来的毛巾，胡乱擦掉眼泪：“沈老师，对不起！”
他连声道歉，都不敢抬头去瞧沈明鹤，手上用劲擦得脸颊都疼了。
“没关系。”沈明鹤面色平静，并没有丝毫生气或不耐烦的样子。
短短三个字令苏早十分诧异，他惊讶看向沈明鹤，却见沈明鹤在他身边坐下，瓢泼大雨中，沈明鹤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清晰入耳。
“程蓟对自己被俘表现很平静，他心中有了成形计划，所以逆来顺受将计就计没有挣扎。洛尘全然不知程蓟心中所想，但是他到程蓟麾下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对程蓟的性格是很了解的。在那个时候，他很清楚，程蓟并不希望看到痛哭流涕想要来救他的洛尘。”
苏早愣了愣，随即意识到，沈明鹤在同他讲戏。
他沉默一瞬，鼻头有些发酸，却忍住了眼底翻涌的泪意，他低声说：“我知道，程蓟是洛尘心中仅剩的唯一的光。”
沈明鹤安静看了他片刻：“不要怀疑自己。你能演好他。”
沈明鹤都走了，苏早还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沈明鹤最后说的那话一入耳，苏早忽有茅塞顿开之感。
他为什么总忍不住要哭？是因为疼痛让他想起自己是苏早。
可难道洛尘不疼么？洛尘疼也要忍住不哭，是为了他心中的光而坚强。
他是不够入戏，他还没有把自己完全当做洛尘。
苏早紧了紧手里捏着的毛巾，沈明鹤特意来指点他，他不能让沈明鹤失望。
把手里的毛巾交给唐宋，苏早眼里的焦灼与不安瞬间消散，重新走入雨中站到镜头下后，一直在默默观察苏早的常导心中暗暗点了点头，这一遍，他相信苏早一定能过。
“苏苏，你刚才演得真好。”唐宋红着眼睛给下了戏的苏早擦头发，他刚才在场外看着，完全被苏早最后趴在泥地里与沈明鹤的遥遥对望给感动了。
苏早身边围了三四个工作人员，给他卸铠甲擦头发清理身上的伤口。苏早最后一遍都演得脱力了，他没力气回应唐宋的话，只能点头应他。
苏早想，其实沈明鹤才是演得好。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沈明鹤身上，沈明鹤已经脱下戏服，雨棚灯光很亮，他的身体被工作人员挡住了看不见，在苏早的角度只能看见沈明鹤冷硬又坚毅的侧脸。
沈明鹤鼻梁很高，侧脸颜值也很能打，苏早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沈明鹤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