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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镣铐_分节阅读_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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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君棠像个索取安慰的小孩儿,沉默地抱着江帆许久,太久了,久到每一次亲吻和触碰都理所当然。他结束这个吻时,手指从江帆的后背划到小腹,弄得江帆很痒,身子缩了缩,又在转瞬间被他捞着下巴,掰正了脸。

“别离开我太久,”杜君棠摸摸江帆的脸颊,又用指尖蹭了蹭他的耳垂,“能做到吗?”

江帆被捋顺了毛,靠在门板上,朝杜君棠眨眼睛。

“可以,主人。”他果断地回,又若有所思地从上衣口袋摸出一枚硬币,他朝杜君棠笑,小虎牙让人觉得很甜,“——我答应您了,可我下午想出去一趟。这样,正面您就放我去,背面您就把我关起来。”

女秘书的高跟鞋踩在瓷砖地板上,由远及近。

“这是从江帆手机里查到的?”男人的语调忽然上扬,带了十二万分不可置信。

那是一张照片,从低劣的像素可知年代久远。

照片背景是一家校门口的文具店,门脸不大,有两级窄窄的台阶。天气正好,连那点太阳的光芒都泛着旧。画面正中是一个少年,黑色运动服,棒球帽,蹲着喂猫,脸上有暖融融的笑意。

这一切,反常的一切,都让男人觉得自己或许看走了眼。可十七八岁的男孩儿,五官轮廓又是那么清晰,即便是帽檐遮掩了一部分,他还是能辨认出来,那是杜君棠。

——不可能!怎么可能?!

女秘书回答了他上个问题,“您先前特别嘱咐过查他,这照片确实是从江帆那儿找到的。”

男人的神色中渐渐浮起几分不安。

“去找,”他的手指点了点照片背景,语气中有几分阴冷狠毒,“找找这地方在哪儿。”眼见女秘书面露为难,他才反应过来,数年已过,去找这么个小地方又谈何容易。

“七年前,七年前……”他看着照片的拍摄时间,小声念叨着,在记忆中探寻,“杜君棠以前是不是和杜家闹掰过,后来才回来的?”他危险地眯着眼睛,缓慢问道,“那时候他多大?”

第60章

硬币上抛,落下。是正面。

江帆弯着眼睛,傻兮兮地朝杜君棠笑。大概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在他主人这儿赢上一回。杜君棠没反悔,但也没轻易放他离开的意思。

他亲了亲江帆噙着笑意的唇角,把江帆给亲愣了。杜君棠的嘴唇轻轻蹭了两下,拽着江帆的手腕问,哪儿去?

江帆如实交代了。他想为那事儿,再单独跑一趟医院。

新药出问题,他知道杜君棠是在意的,他也很在意。他不想看着杜君棠永远一副挡在最前面的英勇模样,他们说好的,做彼此的庇佑,他才不要杜君棠一个人承受所有的重量。甭管吃苦头还是出风头,那都得两人份。他们是不能分开的,再也不能了。

“老板,”江帆的手还被杜君棠拉着,嘴里特认真、特毕恭毕敬地说,“这事儿蹊跷。”

杜君棠看他那样就觉得可爱,那一大捧可爱足以让他回避掉太多突然而起的糟糕情绪,他捏捏江帆的掌心,像捏狗爪肉垫子,“嗯,我知道。”

江帆梳理着自己查阅过的和这事儿有关的全部信息,他想出点力,就一直试图找一个缺口突破。可这一切又来得排山倒海,把人拍懵了,光反应就得反应良久——正因如此,江帆不下数次地琢磨,这整件事简直就是个大疑点。太快了,连发酵几乎都是眨眼之间。

江帆趁杜君棠拽他没那么死的时候,悄悄把手抽出来,就为把自己拉乱的衣服重新扎好,摆出要好好谈工作的样子,“一个特别奇怪的事儿,我想再去确认一下。按理说,从薛炎入院到现在,也就短短几个月,可从医生的叙述中,这病折腾他好像远超过了这个时间。难道他之前没去别的医院治过,就自己在家里硬扛吗?——怎么可能在来中心医院的时候,一点原来的病历记录都没有?”

杜君棠听他讲话了,还看着他的脸听的。江帆倔起来的时候特别招人疼。在此之前的多数时候,杜君棠都觉得跟前的磨难像坚冰,费尽力气一锤头下去,也顶多只能裂开道缝儿的那种。可他听江帆说话,清清亮亮的嗓子,认真又执拗地参与他的大麻烦,他就觉得那坚冰在融化,虽然这过程慢到让人感到希望微茫,但是呼啦啦化开的那一丁点水,也能润进他心里的干涸。

为着这事儿,江帆难得早退了,走之前还乖乖地给杜君棠削了个苹果,杜君棠没要求,他主动要做的,可他手笨,一个苹果被他削得像多面体,杜君棠坐在老板椅上,接过去,也不寒碜他,只说快去快回。

江帆去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总感觉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千想万想,只觉得他主人舍不得他了。这一眼闹得他又想转身扑回杜君棠脚边打转。

江帆到医院时差不多是下午三点多。这几天公司的事儿麻烦又琐碎,大家都忙得分身乏术,他也没空来这边看看。偶尔有些关于此事的新消息,也是从别人那儿得知的。比如柏丞说,这两天估计有人要找上肖男,要沟通查新药的事儿。

医院附近有几家饭馆,好多人中午吃饭吃晚了,此时过来排队挂号,身上还带了点菜味儿。大门口的瓷砖地刚被墩过,发亮光,被外面进来的人踩几脚就又黑了,拐进另条道的保洁回头瞅见了,脸上没表情,就是嘴角向下撇了撇。不远处的窗口前站了个老太太,里面的人一劲儿说“报医保卡,报医保卡”。工作日,这儿等治病的人还不老少。毕竟这年头三甲医院的床位稀罕。江帆看着眼前这一幕,简直要怀疑自己那天在医院的遭遇是场梦。

这几日危机公关公司大概一直在发力,杜老爷子私下里还请了专家,在网上做做科普什么的。随着时间推移、各方因素的介入,网络上针对此事的评论渐渐也不再那么一边倒了。就好像有一大群人,忽然从一种癫狂的状态回归现实。好像挺合理,也挺荒诞的。

江帆看着大厅里新买的大盆栽,思绪乱飞。

他想,其实大众的视线被带跑了。

一个没签同意书的病人被用了正在进行三期临床的药,去世了。外面的人就可以把这事儿妖魔化成非法人体试验。那时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以为合适的处理结果,一定是把作为罪魁祸首的杜君棠等负责人抓起来判刑,以儆效尤,讨回公道。但实际上,现在又如何呢,倘或药被查实没问题,院方和家属私下沟通沟通,这就只会是一次普通的医疗事故。曾经被谣言翻搅出的大面积惶惑惊恐、疯狂动乱,也能摇身一变,变得不痛不痒。

某种程度上,人们的遗忘来得很快。而不同的视角和立场,不可避免会带给人们不同的思考方向。流变的事物迟滞地反馈回大脑,种种外因轻易影响着不爱动脑的那些人们,更多时候,他们的思考方向不再向左,或是向右,或是理性地分析究竟该怎样走,而是频繁地、夸张地左右反复反复反复摇摆。

江帆觉得没意思,人们有时不聪明,有时聪明,有时又自以为太聪明,可一旦他们不能理智地思考,一切就会变得特别没意思。

“呀,小哥,是你啊。”江帆站在导诊台这边,听到一个带点口音的姑娘在对他说话。他把视线从挂号队伍那儿挪过来,那小姑娘脸就红了。小姑娘化淡妆,头发不长,在脑袋后面扎一个低低的马尾,下巴上面有颗明显的痣,年轻的脸朝气蓬勃,弯着眼睛朝他笑。江帆想起来了,医院出事儿那天,这姑娘忙着扶个跛脚的大妈出去,大妈是送出去了,结果后面的人推推搡搡,闹得她在台阶上踩空了两级,脚腕子扭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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