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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_分节阅读_2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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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李建恒做不到。

这一点薛修卓比海良宜更早意识到,他即刻就抛弃了李建恒,不再对这位帝王抱有希望,甚至不再对李氏抱有希望。他需要一个新帝王,一个能够安静地坐在皇位上的皇帝,这个皇帝必须不会对内阁加以干涉,也不会在世家、寒门的斗争里左右摇摆,更不会为所谓的兄弟情偏向掌握重兵的边陲,于是他找到了李剑霆。

但是这样的谋划太久了,阒都每一刻都在变化,沈泽川就是变数。他在阒都充其量就是薛修卓棋盘里的弃子,在解决掉奚鸿轩、魏怀古以后可以随手抛弃,和萧驰野一样被抹杀在大雨里。薛修卓没有私欲,这才是他的可怖之处。薛修易曾经屡次讥讽、嘲弄甚至羞辱过薛修卓,可是薛修卓没有杀掉这个嫡出大哥,因为在他眼里薛修易根本不重要,不论是死是活,就像他脚边的灰尘,没有任何差别。

他要杀齐惠连,因为齐惠连是大周帝师。他要杀姚温玉,因为姚温玉是绝顶之才。他曾经给过这两个人选择的机会,结果这两个人都拒绝了。谋士不能为我所用,放归山野,就好比把天下名剑赠予他人,唯有杀掉才能以绝后患。

***

天际孤雁横飞,霜雾渐起,寒林层染,越发的冷了。乔天涯随手给姚温玉盖上了大氅,他们还在林中。

沈泽川折扇敲在掌心,目光追随着鸿雁向南,说:“薛修卓教导储君时恐怕也没有想到几年后大周会崩坏至此,这天底下没有算无遗策的人,军粮案里逼反的陆广白就是变数。启东因为失去了陆广白而错过追捕策安的机会,阒都由围杀变成了真正的放虎归山。”

人的境遇是永远意想不到的,不仅是陆广白,还是沈泽川、萧驰野、姚温玉甚至是更多的无名之辈。老天给每个人都出了不同的难题,爬起来,活下去,这些原本困在局中的人全部挣脱了枷锁。乱世意味着天下秩序不复存在,谁都能在其中奋力一搏。有人抱守残缺,就有人挥戈破局。

这是乱臣贼子的时代。

潮雾浓郁,雨点掉了下来。费盛为沈泽川撑开了伞,他们勒马回程,茨州的秋终于来了。风鼓动了沈泽川的袖袍,险些吹走他的蓝帕子,他在握住帕子时,漫天落叶擦身而过。焦黄的飞叶盘旋而起,被雨扑打着,掉落在萧驰野脚边。

骨津策马而归,挥着小旗,喊道:“前方的马道塌陷,主子,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萧驰野翻身上马,邬子余从后打马而出,冒雨说:“朝晖的兵马没到,十里以外就是图达龙旗,哈森的骑兵就在附近!”

“粮车太重了,”澹台虎抹了把雨水,“除非我们弃粮绕路,否则今夜势必会遇见哈森的骑兵。”

“交战地的物资不足,这批粮食一旦落到了哈森手里,王爷就要挨打了。”晨阳勒着缰绳,被冻得面颊发红,他说,“我们可以留下来,但主子必须走。”

按照前几日的军令,萧驰野从大境绕行到北边,要经过原常驻营的马道先给朝晖提供物资,再往交战地给萧方旭补给。他们到了这里,本该由朝晖的柳阳三大营前来接应,但是朝晖没有来。今日暴雨,猛也无法飞得太远探查军情,萧驰野就像是被蒙上了双眼。

萧驰野的双眸冷静得惊人,任凭雨水淌过面颊,他在嘈杂里沉声说:“掉转方向,我们去图达龙旗。”

第151章围捕

图达龙旗位于鸿雁山东山脉,在沙一营的西北方向,往东可以直达边沙十二部。在今年以前,这里不是双方争夺的地方,但随着离北战线不断后退,这里成为了交战地上方的要害。胡和鲁的队伍冲垮了前方的关卡和望楼,常驻营只能居于图达龙旗西边和他们对峙,双方经常隔着图达龙旗的沼泽地进行骂战。

萧驰野从边博营绕过来,眼下正好位于常驻营南侧。但是坍塌堵住了直通常驻营的马道,右手边就是图达龙旗。哈森的队伍时常游走在此,萧驰野如果不肯弃粮脱身,就只能带着辎重与哈森面对面。然而粮车太重了,邬子余的铁骑吃泥跑不动,禁军又没有足够的轻骑去做干扰,这种情况下掉头去图达龙旗太危险了。

邬子余想要反驳,但是晨阳等人已经掉转了马头。那是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信赖,他们无条件地服从萧驰野,哪怕此刻是生死关头,只要萧驰野下令,他们就能即刻去做。邬子余身处其中,不自觉地战栗起来。

现在是申时一刻,受暴雨的影响,天色阴沉。骨津对这里轻车熟路,押运队进了图达龙旗。粮车沉闷地碾在泥洼里,稍有不慎就会陷进去,所有人静气凝神,不敢有半分马虎。

萧驰野要把粮车藏在这里。

边沙再骁勇的骑兵也不会轻易进入图达龙旗,沼泽地对于他们而言同样很棘手。况且雨天影响的不仅是萧驰野,还有哈森,猛无法探查军情就意味着猎隼也不可以。双方隔着暴雨都看不清对方的动向,只能凭靠对战场的了解进行对弈。但是这种微妙的平衡仅仅维持在暴雨中,一旦雨停下,萧驰野现如今的队伍根本经不起哈森的冲击。

“邬子余留守粮车,”萧驰野飞快地说,“让铁骑挂上重链,包围粮车。”

图达龙旗周围的道路泥泞,雨天铁骑太重了,马蹄容易陷进去,留守粮车是最合适的选择。重链是萧方旭配备的东西,钩挂在铁甲上,能够让铁骑就地变成粮车的“甲”。这样一来,即便哈森能够突破萧驰野的游击,进入图达龙旗内部,也无法立刻冲散铁骑的铁壁。

萧驰野站在原地,对禁军说:“哈森带的是悍蛇部,速度快,冲力猛,我们追不上也拦不住。但是他们所在的东面灌木丛生,便于我们隐藏,雨天猎隼无法进行巡查,这是个机会。”

敌我强弱分明,萧驰野不能让哈森的队伍保持完整,那样没有胜算。他让禁军分散成小股,从图达龙旗的沼泽地摸出去,设置绊马绳,把没有防备的边沙骑兵同样分散在图达龙旗各个方向。只要边沙骑兵落了马,就失去了优势。

“骨津要绕开哈森的队伍,快马加鞭赶去交战地。”萧驰野转身,看着骨津,“朝晖没有来,说明柳阳三大营此刻动不了,再靠北的战况很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峻,如今只能向交战地求援。”

骨津在图达龙旗负过伤,对图达龙旗的道路烂熟于心,当即应声,带着一列轻装斥候队先行。

“老虎上东北,我去东边,晨阳坐镇在此,”萧驰野说着迈步,“无论如何,都要确保粮草能够顺利送到交战地。”

晨阳跟着萧驰野东奔西跑,最清楚离北各处粮仓的储备情况。如果萧驰野失利,那么晨阳就要在雨停时放出鹰,让东北粮马道即刻重调粮草北上,不要再耽误时间。作为押运队,他们的生死远远没有交战地的粮草重要。

此处靠近鸿雁山,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下,匍匐在泥洼里的禁军必须忍受砭骨的寒意。里衣贴着身体,早已湿得不成样子。他们手脚都要泡在泥水里,不到半个时辰,手指脚趾就冻僵了。

离北的秋雨像刀子,此刻才八月出头,天气却已经冷得像是随时会下雪。

押运队还没有换上御寒的袄衣,萧驰野早在出发前就让他们把随身携带的水换成了马上行。烈酒能够驱散湿寒,在这风雪遽然的边陲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萧驰野伏在泥洼里,一口一口饮着马上行。

一般来讲,离北和边沙的战事不会拖过八九月,因为再往后拖就会下雪,两方的草场都会受到风雪的肆虐。漫长的严冬里,离北成批的军匠会在这个时候彻夜不休地为铁骑重锻、修理装备,而边沙要把羊群迁向靠近南方的地方,大家会不约而同地进入休战期。只有咸德三年有过意外,那次悍蛇部南下攻破了茶石河沿线,为边沙十二部减去了相当大的粮草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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