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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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萧峰如果在家,则会说:惋惜就过好当下。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火化的那天,天气仍旧阴沉,江倚槐望着层层叠叠的乌云,脑海里浮现出那张仿佛万年都不变的板着的脸,他再也见不到了。

下午有一场简单的追念会,这是私下的送别,没有对媒体公开,江萧峰生前就低调,身后事大概也不愿意弄得天下皆知。

追念会由江萧峰的恩师蒲桓一手操办,老爷子待他视如己出,一朝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大抵万般苦涩,步伐不比以往电视上稳健。平城有许多江萧峰的旧友,圈内的,圈外的,这些天陆续得到了消息,都前来送悼。

叔叔伯伯围了一圈,或陌生的,或熟悉的,拉着江倚槐说了许多鼓励的话语,又说不要辜负江导的期望,必定要考上电影学院。江倚槐被这些话砸得怔然,从他们的字里行间得知,原来吝于夸奖的江萧峰,一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肯定他。他还得到了一份江萧峰留在驻地的工作簿,里面夹着一张有些皱了的全家福,那是在江舟周岁时拍的,小团子似的被朱岚抱在怀里,江倚槐也才丁点儿大,像个大团子,骑在江萧峰脖子上。

傍晚时分,朱岚做好了准备,接受媒体采访,她其实只有年少得奖时,才应对过记者与闪光灯,但必须要有这么一回,才能让媒体在这一段热度时放手,他们未来还要平静地生活。

江瑟川没有陪同,而是启程回顺城,联络下葬的事宜。

江倚槐还没成年,不可能让他露面。他去了一趟往日学习的地方,收拾了一点要带回顺城的东西,而后在附近的快餐店里,点了一份最简单的单人餐。

吃着吃着,那幅《化蝶》浮现在眼前。

人死如灯灭,躯壳都灰飞烟灭。他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无由地想:如果魂灵真的可以化蝶就好了,万水千山,自在来去。

而后,他想起了对这幅画深有感触的陆月浓。

那天走的时候,已将近四点,他把陆月浓丢在了画展上,走太急,连一句“抱歉”都不记得有没有说。

彼时,陆月浓善解人意地说:“我自己能回去,你先去吧。”

江倚槐在他面前忍住了万般情绪,转身就要推门而出。

“小江,等等。”陆月浓又喊住他。

这是第一次,江倚槐在陆月浓眼神里看到了不一样的情感。

陆月浓从休息室的桌上拿起笔和簿子,飞快地在上面写下一行数字,撕给他:“我的电话,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江倚槐一怔,把身上的背包取下来。

他开始找那张纸条。

————

沿路走到一半的时候,下起了雨,起初只有两三滴,很快就变作瓢泼之势。

积了这么多天的云,终于等到一个时刻,尽数落成雨水,抛洒人间。

天际隐约有电光,闷闷的轰响从远方传来。

江倚槐竭力地跑着,水花在路上溅起,但雨不饶人,还是淋了不少。他终于在路的尽头看见一个电话亭。

玻璃门轻轻阖上,就好像一道屏障隔绝了世界,雨进不来,他暂时也出不去。

雨势越来越大,江倚槐打开半湿的包,拿出纸巾,把滴水的头发一点点擦干。

棉白短T湿透了,贴在身上,一时是干不完全的,江倚槐掖一下,便不再浪费时间。

江倚槐摊开手,掌心里有张纸,被牢牢攥过后有深重的褶皱。而后,他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电话卡。

电话拨出后,一直处于呼叫阶段,每“嘟”一声,都像是在心上拨了一下。

江倚槐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想:可能出去散步了。

他其实不知道顺城现在是什么样的天气,究竟能不能去散步。会是同平城一样的倾盆大雨么,还是晴空万里。

过了半分钟,当江倚槐以为真的不会接起的时候,听筒那头终于有了回音。

“喂,请问是哪位?”

江倚槐听到陆月浓的声音,带着周至的陌生与礼貌。

很长一段时间,两端都没有挂断,也没有人作响。陆月浓又一次发问,这回带了些疑惑:“喂?”

电话亭外,一道雷声轰然炸响,江倚槐嗓子一哽,抿紧了嘴,干涩的嘴唇有些裂开,疼痛伴随着血渗出。

“小江?”陆月浓言语里带上几分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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