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过得很好 完结+番_分节阅读_78

梁骁野Ctrl+D 收藏本站

山海的某一隙,朝阳正懒散地升起,天色擦出黯淡的灰,快亮了。

唐宵征拉上窗帘,满室昏暗中,压进迷离的喟叹里。

“……新年快乐……”当浅色的窗帘也无法再遮住天光时,粗重喘息中有人低低呢喃。

唐宵征替他掖好被角,笑了笑,心知,在一起这件事,无论如何辩解,都已经不再是试一试这样容他逃避和敷衍的说法了。

第四十六章——世界喜忧参半

天光大亮,焕然的清风拂散前夜的落雪,南方的城市薄雾蔽日有些阴暗,北方的朔桑却依旧高空万里无限晴朗。

如同迥异天气一般,在一个又一个365日的轮转之后,这个世界,依然喜忧参半。

当久不曾主动汇报过自己动态的梁断鸢收到唐宵征迟来的新年祝福,并从字里行间看出这位口是心非朋友的人生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时,这个大个儿正身处离校不远的三甲医院里,下颌胡茬发青甚至还穿着睡裤,极其少有的显出些不修边幅。

距他不到10米远的身后,“精神卫生中心”六个大字儿,悬在门诊楼入口的正上方。

大概五分钟之后,安易持的身影从入口处显出来,梁断鸢掐了烟挥挥手,打散周身缭绕的尼古丁的刺鼻气味迎上去,“怎么样?”

“好像不是太好……”安易持依然笑着回话,只是那笑意比起早先,显而易见的有些疲惫,他把手里拎着的口袋递给梁断鸢,颔首就将表情隐进毛茸茸围巾的边际里,“大概要花些钱了,我去打个电话,可以再等等我么?”

“嗯,去吧。”梁断鸢注视着他走远,遂从纸袋里取出各式各样的诊断结果,从中搜寻着简明易懂的结论。

半晌,圆滚滚的一只麻雀跃上高枝,扑簌簌抖落一阵细雪,抱团的冰晶划过纸张上“重度抑郁”的字样,划过“重度焦虑”的结果,也划过“建议入院治疗”的倡导。

最终打着滚越来越近,停在树下人捏着纸张的拇指边缘,不多时浸湿纸张,扭曲了“有自杀倾向”这几个油墨尚温的清淡的字迹。

梁断鸢仍站在原地,翻来拂去看着结果,一遍,两遍,三遍……等“有自杀倾向”几字儿再次突兀地映在眼底时,猛地停下来,拔腿往安易持消失的方向追去。

好似《罗拉快跑》里那个红头发小姑娘拼尽全力奔跑的场景,往事折叠颠倒,又一次在梁断鸢脑海里上映,匆匆流逝的这一月时光,他不期然又走了一遭。

1月18日,寒假留校的学生被要求搬到南区集中住宿,那天,不愿回家的安易持背着一个双肩包,低头穿越一众行李箱堆叠掩映的人群,顿了顿,敲响大学以来从不曾回去过年的梁断鸢宿舍,大敞着的房门。

1月21日,在公司做完白工凌晨回来的梁断鸢撞上安易持满是清明的空洞双眼,那是不寻常的第一夜。彼时易持呆愣着看了看他,只笑一笑,说担心他彻夜不归,在等他,后来有意观察之下,第二个通宵,易持抿抿嘴,说“白天喝过咖啡”,第三第四个通宵,易持翻个身,把罪名推给一杯奶茶,亦或是半杯可乐……终于,到了一周之后再问,易持甚至听不见问话,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静静盯着天花板,半晌之后回神,再说不出个所以然,讷讷起身,黯然说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是睡不着呢……”

大概也就是那时候梁断鸢才知道,安易持的入睡障碍早已不是问题,他变本加厉,惯性的经历着许多个彻夜不眠。

1月29日,梁断鸢强拉安易持出门,发现这个178的男孩儿,日渐消瘦着,体重就快要跌下50公斤。也许是听到了他对着体重秤上数字叹的那口气,这天,安易持一改往日对食物的倦怠,狠狠扒光了两碗饭。但早习惯了极少摄取的肠胃一时无法承受负担,回去的夜里,逼得易持吐了半宿。梁断鸢端水给他漱口,扶他上床躺着,可除此之外,也只能徒劳的,紧紧皱着眉头,因为易持不肯就医。

再后来,除夕夜的凌晨5点,安易持钻进洗手间强忍胸口滞闷和脑袋针扎似的剧痛,竟生生扯掉了钉在墙角的置物架,声响惊醒梁断鸢下来搀扶,这才得以在他的拉扯下昏倒在卫生间门口,而不是厕所蹲坑里。

得益于

此,梁断鸢终于在安易持没有意识的时候强行决断,报急救把人送进了医院。

数个小时后朝阳初升,梁断鸢本以为安易持睁开眼睛看到医院毫无装饰的朴素的墙壁,一定会反抗或是挣扎,没想到虚弱的病人发呆发了很久,什么也没说,他改变了主意。

往事隐匿消融化成泡影,梁断鸢捏着那一沓病历,从没有如此急切地奔跑过。

他很清楚人都各有自我的固执,认识至今,安易持唯一的固执就是不肯去看医生,怎么今天,偏偏今天,身不由己来了医院,半句埋怨或是质疑都没有呢?

他想起易持配合地坐在医生对面,做那份心理CT系统测试的轮廓,想起易持做脑部成像,躺在那张苍白的床上,缓缓被巨大仪器吞噬的侧影,还想起易持做完脑电图,顶着满脑袋黏糊糊的耦合剂劝他在外面等等自己的表情……

“有自杀倾向”就仿佛黄底黑字的警戒线,不断在梁断鸢脑海里旋转,逼着他转过大楼,跑过停车场,遥遥看见刚刚放下电话如释重负的安易持,半点没有停顿地冲过去,抓起了那只曾被看到过,布满伤痕的左手。

衣袖被挽到小臂,露出褪尽血痂的伤口嫩红的新肉。

梁断鸢喘着气指尖颤抖,那一刻当真觉得世上最美好的词便是自己当下的心情,有惊无险。

“怎么了?”安易持勾着唇角勉力笑着,伸手敷上他的脸颊,掌心触到一片冰凉,“为什么跑过来,出什么事了?”

梁断鸢不说话,也说不出话,就反握住那只手,紧紧地贴在脸上。

“我不会再割腕了。”裸露的皮肤迎上寒风,安易持向下看一眼,明白过来,“上一次割断了动脉血管,医生告诉我,万一再偏一点割断了神经,不仅死不了,还会变成残废。所以不会再割腕了,别担心。”

“那告诉我……”梁断鸢对上安易持的视线,看穿了笑意之下,那双眼底厚重的疲惫,“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就这样忍下来,突然肯看医生了?”

为什么答应了……安易持只是些微地挣扎了下,梁断鸢立马松开些,微微弯腰直视着他的眼睛,缓和了稍显冲动与攻击的语气,“告诉我,好么?”

“前几天,我看到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安易持握拳的手颤抖,他倾身往前,抵在梁断鸢的肩头,“总共7门课,我挂了6门,唯一过的那科是形政,卷子上有字迹的都能过……可其他科目,我不是没有好好复习,我真的很努力在看书了,睡不着的时候,我通宵翻书……可我什么也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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