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奇杰]永生之国_分节阅读_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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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覆在小杰肩膀上的手倏而上移,在两个人跌坐下来的那一刻垂着眼倾身过去,温柔地吻住了他。

他嗅到哨兵身上未干涸的血腥气,那味道混着逐渐的眩晕感像蛇的红信舔舐着大脑,奇犽白皙的耳尖开始因为缺氧而有些泛红,嘴唇却微微泛了白。但他什么也没管,什么也没说,任凭大动脉挣扎着狂跳。小杰手指仍旧掐在他动脉上纹丝不动,可手肘手臂和肩膀却意外地没用什么力气,甚至衬得上乖顺,奇犽一手扶在他肩膀,顺着那几步踉跄,把他扯进了自己怀里。

小杰似乎是愣了愣。

在他们唇齿相接的那一刹那,一线白炽的明亮自遥远的海平线席卷而来,海风卷撷着那日出之国的火焰自洋流彼岸以比睡梦更温存却又更高傲的姿态吞过整座沉睡的大陆。仿佛有来自远星的神鸟挥着光辉的翅羽降临,昏暗的天地穹庐苏醒过来,亮起微光,深重的夜色过渡成轻如耳语的浅蓝,几颗睡了懒觉的星子在黑夜与黎明的罅隙之间赖着床闪烁着吐了几个泡泡。

在这绝高的塔顶,除了交替的黎明与星辰再没有多余的东西,光与影被那架高高在上的十字架分割交错,在相拥的两个人身上投出细长的十字虚影,看起来有那么一瞬间,神圣得像个宣誓。

向导的精神力如同倾泻瀑布一般磅礴而出,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海啸,分成万缕精神丝,将哨兵包裹其中,轻而易举地穿过那已经完全变得破破烂烂千疮百孔的精神屏障,往里渗透。

小杰的手慢慢地松弛,他依旧把手放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如果不是那双眼睛里仍旧半点情绪、半点光也没有,他看上去几乎有点手足无措。或许是因为刚从医疗仓里出来,黑发尚且带着未干的水汽,哨兵平日里总是不服气地支棱着的发梢迟疑地塌软下来,耷拉在后颈,被呼啸的海风吹乱了,又垂在眉眼间,几乎显得那因为丧失了表情而显得杀气凛然的五官又变得稚气起来了。

奇犽发现自己即使差点被他掐死、差点被他吓死、差点被他气死,也无法控制地在这一刻觉得他很可爱。

他模糊地发出了一声轻笑般的叹息,轻轻蹭了蹭小杰光洁的额头,含糊地说:“我进去了。”

他闭上眼,沿着两个人相连的精神丝飞快往前游去,然后坠落。

向导从天而降,掉在干枯腐朽的土壤上。

他震愕地抬头四望。

黑漆漆的水包围着他脚下的土壤,里面没有影子,什么也看不清,甚至无法倒影出奇犽自己的脸。他身后是林立的朽木,黑黢黢的树林宛如吊诡的幢幢鬼影,这里实在过于安静,仿佛有一张无形的血盆大口,把脑袋张成个切成两半的西瓜,把所有的一切都贪婪地吞进肚子,连风和声音也不剩。

天地死寂,无光无星,但这还不算……

以他目力所及,原本似乎永无尽头的这片海域竟被拦腰斩断,被一大团的浑浊不祥的黑色严丝合缝地包裹着,水流漠然地被那黑色不断吞没。天空像个打破了的大碗,又像张被剪得坑坑洼洼的幕布,上面布满了大窟窿,黑色的水从一个个窟窿里倾泻成几条倒逆的水柱,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是水在从天仿佛那天空上面倾泻下来,还是正被倒吸上天。

这个小小的、山河破碎的精神领域成了一锅煮沸了的清汤寡水的汤面,有人正十万分不厌其烦地往里面加调料。

没有生命。没有声音。像一出讽刺的默剧。

这里曾经不是这样。这里曾经极蓝,极绿,这座小小的岛屿像一颗被蓝海包围的圆润珍珠。它曾经的形状仿佛白鲸从天空坠落,一头栽入草原。它来自这座星球一个平凡的海域,亿万人群里一个青年怀念已久的、的充斥着光热与海潮声的,永恒的故乡。

而因为有些人的贪婪与欲望,它和它的主人经受了大多数人此生永远难以想象的痛苦,像被巨蛛用毒牙咬住,变得像这样支离破碎,光怪陆离。

奇犽咬了咬牙。

虽然进来之前他有过心理预期,但真正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还是发觉那比他想象中的严酷太多。

要如何处理?

他虽然……通过这样的方式,进入小杰已经封闭的精神图景,但显而易见的,这里已经被那种精神毒素几乎破坏殆尽,只要再过稍许时间,这里就会被完全湮灭成灰烬。

到那时,小杰恐怕就真的彻底无法好转了。

但这种事,奇犽绝不会允许发生。

他在原地转了几圈,仔细地看过每一棵枯死的朽木,忽然心生一个念头。

几乎是在下一秒奇犽便迈开脚步付诸行动,他行至那黑黢黢的水边,下一刻,奇犽毫不犹豫地跃入了水中。

黑暗与冰冷一同将他包围,如影随形、如跗骨之虫,那凄清的凉冷刺骨得仿佛来自天外,又仿佛来自深深地底,没有一丝活人气,让人想到凋落,让人想到死亡。

面前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他在飞速坠落,坠落到无人知晓的深海深处。这片已经败落的洋流深处,谁知道会出现什么东西?

但奇犽没有恐慌,也没有贸然动弹。疾风出现在他身边,雪豹银白的皮毛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似乎在莹莹发亮,它默不作声地载着它的主人,往更深的地方加速游去。

奇犽和他的精神向导不知坠落了多久,他眼前忽然亮起了微光。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小杰的精神向导有一个相对于他的身份来说不那么合适的名字。

对比疾风或者克丽丝汀这种名字,他为精神向导取的名字听上去有些过分可爱了,完全镇不住一塔S级哨兵应当有的威仪,非但镇不住,甚至还有些软绵绵肉嘟嘟的,叫人忍不住怀疑它的主人是不是也是个内心多少没长大的小孩。

后来事情多起来,他便一时忘记了这件事情。

但此刻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张了张嘴,试探地问出了这个名字:

“布布?”

一头两人高的狐熊被碗口粗的锁链牢牢锁在地上。它身上遍布伤痕,流着汩汩的血,那血液流到水中,竟不消散,而是凝聚成一小点一小点碎屑般的浅金色荧光。它大概是听见了那声呼唤,张开口对他发出本该震耳欲聋的咆哮——之所以说是本该,自然是因为它的声音全都被吞没在了死寂的海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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