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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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谢璋轻咳一声,转移了视线:“有一次我恰巧碰上了奄奄一息的孟鸣争——哦,就是西北军现在的副统帅。他醒了之后,就在军中封了我一个小将军之名。所以市井上传言的我的将军之名是捡来的,倒也不假。”

景行知晓慕容燕心思深沉,还曾为谢璋将军的身份疑惑过,现下听了解释,倒也在情理之中。若不是他阴差阳错救了孟鸣争,恐怕现在仍是西北军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虾兵蟹将。

他心思一动,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黄坚强,于是问道:“黄坚强也是?”

谢璋一愣,复而笑道:“那不然呢,我从哪儿找得到一只缺胳膊少腿还成了人精的狗?”

两人都对刚才景行的行为闭口不提,似乎那场势均力敌的打斗不曾发生过一样。

日光几经轮转,渐渐斜露出了窗。景行所处的阴影悉数被这道微弱的光照亮,他阴沉的脸色似乎也随着这道闯入的光线渐渐明朗起来。

纱布仔仔细细地缠绕了几圈,谢璋方放下景行的手臂。

他状似犹疑,但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景行,开口道:“你要是想要克服自己对黑暗的恐惧,就要配合大夫吃药,并且每次想要把自己关在这种黑乎乎的房间里时,必须有人在你身边。”

景行孤身决然,犹带着连自己都舍得下狠手的劲,大约是想要用疼痛来驱赶生理性的畏惧之感,才一面把自己关在黑暗中,一面把自己伤得鲜血淋漓。

也不知是在惩罚谁。

被点破秘密,景行此时却破天荒地不觉受到忤逆,反而心中熨帖,犹如暖流缓缓而过。

他觉得这种感觉十分陌生,忍不住淡淡道:“为何?”

谢璋目光灼灼:“我不希望我的同伴用这种伤人伤己的方式折磨自己。”他的声音犹带温柔,似林间春风,“也折磨别人。”

第二十八章真相

岁月给予人的馈赠往往都藏在一个人的眼中。

景行看着眼前的青年,突然想到。

谢璋年少时一定得到过其父母的满腔爱意,即便生在大厦将倾的皇家,那对年轻的夫妇,也一定是倾其所有地爱着眼前的这个人的。

所以谢璋即便年幼丧亲,也没有变得郁郁寡言;年少时遭遇的冷眼,反而让他学会了如何更好地保护自己。

在经历人世诸多困苦与潦倒之后,仍然能对霜雪敞开怀抱。他就像一根向阳而生的藤蔓,即便是被人折断,跌入泥潭,也能在夏日来临时,开出最坚韧的花。

景行突然有些理解当初向谢璋发出邀请时,他那犹疑不定的态度从何而来。然而一旦理解了,他心中便暗暗滋生出一丝微弱的羡慕。

谢璋察觉景行的神情略有变幻,还未思及,便听见这个男人低沉但无悲无喜的声音说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这样一个人,为何会畏惧黑暗。”

谢璋一愣。

大约是眼前的阳光太刺眼了些,几近消融了景行常年凝霜的目光,他微微抬眼,露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讥讽之笑。

“人说,自啼哭到垂暮,上百余年都摆脱不了父辈带给你的东西,它刻在你的灵魂深处,平时不易察觉。”

可一旦你稍有松懈,蛰伏在体内的猛兽,就会咆哮而出。

谢璋隐隐觉得景行有些不对劲,他皱着眉凝视着景行,却未能察出分毫。

景行说:“景恒,就是前御史,大约你对他没什么印象,因为他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景恒就像每一个人世间最寻常的父亲,妻妾成群,育有儿女,日升出朝,日落归家。

直到有一日,景恒遣散了所有的妾室,只留下正妻与尚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景行。没人知道其中的缘由,有人猜测是景恒深爱景夫人,愿与之比翼;也有人猜测景恒是患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病。

众说纷纭。然而无论如何,景府便只剩下景夫人与独子景行,再加一院的下人,空荡又冷清。

“自我有记忆开始,景恒便常年挂着一张冷脸,稍有不虞便暴跳如雷。而他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用沾了盐水的长鞭抽打我以及景夫人,累了便把我关在祠堂里,紧锁门窗,一饿便是四五天。”

最开始的时候景行还会哭喊,但他越害怕,越痛苦,景恒就仿佛愈欢愉,也愈发不放他出来。在这个扭曲而又恐怖的小院里,景行睁着从夜色深沉到薄日悬空,母亲便是景行唯一的期望。

铁锁落地,浑身是伤的小景行被景母怜惜地搂进怀里,擦去眼泪。景行哽咽着说:“母亲,我们搬出去住好吗?”

景母心疼地涕泪连连,但听了独子的话,却迟疑了。

景行不解道:“您在顾虑什么吗?”

景母唯唯诺诺地说道:“可老爷是我丈夫,也是你的父亲,妇以夫纲,子以父纲,不能乱了伦常啊。信儿,你忍忍好吗?老爷也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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