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遣楹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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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昭似并未感觉众人有异,毫不客气地坐于李韫琋身侧空席上:“倒酒倒酒。”渺渺笑着接过婢女的酒壶,腰身一扭一扭,小步挪至覃昭面前,给他的小盅满上。

李韫琋吩咐了下去,立即又有婢女为覃昭上了些吃食。待覃昭面前酒肴设毕,这时李韫琋才为他介绍了席间众人——

“王爷恕罪,佩芷并非是失约。”李韫琋向着覃昭敬酒,眼眸低垂,“只是王爷也知晓,最近庄内祸事不断,前些日子池里的鱼一夜里都翻了白肚,花圃里的花一夜也败了,有几个小厮下山的时候腿也摔断了。只是怕王爷将尊来佩芷一隅,若有个甚么闪失,佩芷一百个脑袋也赔不起的。这才听了嵩涧道人之言,请了李公子等人来庄内。”言罢冲着李终南与其身侧那位道士的坐席方向点了点头。

覃昭哦了一声,尾音拖了老长,完全没有给那边李终南开口的机会。他睥睨一扫李晓以及又坐回席上的韩铁衣,似乎都没将几人放在眼中,相反眼神只在那位葛袍道士处停了些许时候,这厢才慢悠悠道:“那佩芷怎么不去穆王府?”

此言一出,时间似乎停了一瞬,堂中灯烛似要为那一句而不明。

“王爷说笑了。”李韫琋饮尽了杯中缥酒,又将其满上,“佩芷身为当家主人,自然不能离了钱庄,劳烦王爷记挂佩芷,佩芷受之有愧,再敬王爷一杯,祝王爷……”

“钱庄离了你不行么?不是还有祝二当家吗?”覃昭捏着酒盅那手伸了一指,朝着祝离忧坐席处比划了一下,讥笑道,“本王不是记得祝氏不一直是从商的么?怎么到了这一代,就成孬-种了,家业丢了,帐算不清了,成天跟在别人身后卖-身-做-奴?”

覃昭的笑声与言语着实不堪入耳,似乎是在以践踏他人尊严为乐,祝离忧面容上俨然撕开几道裂痕,浑身也发起颤来,可还是竭力自持着,不置一言。

虽晓舟珩这几日在庄内也只堪堪见过祝离忧几次,但心下还是十分欣赏这位清秀和善的祝二当家。加之自己之前也曾听过关于家道日微的祝氏一事,与自己经历相仿,有些感同身受,现下十分想帮他解围,奈何面对的是穆王覃昭,这厢斟酌许久都没想出一套说辞来。

略略通过余光一瞥,只见李终南十分反常地盯着那头案几的渺渺,眼神不像欣赏,不似亵渎,却是有几分忧虑。

“你在看甚么?”

李终南收回目光,在案下偷偷牵了晓舟珩的手,压低声道:“我觉得她不太对。”

“怎么不对?”

“这里。”李终南指了指自己脸颊一侧,“你没觉得她那处有些暗沉么?”

“你好端端盯人家做甚。”晓舟珩微微皱眉,只觉李终南此番评头论足太过失礼,“女为悦己者容,若是为了掩去胎记也不是不可。”

“恕汀。”李终南紧了紧手上力道,正色道,“我在旁人面前,先是医者,再是男子,我既不会对除你以外之人有非分之想,亦不会失了君子之范丢你的人。”

不待晓舟珩解释,李终南又道,“那并非是胎记,而是因为胃虚而生的黑青斑。”

“胃不好就会如此?”

“一两天到也不会,只不过胃气一虚,耳鼻口目皆为之病。”李终南斜觑了一眼那铃铛,“她气虚至极,已是影响到她行走了,不论是胁息还是束腰终归是伤觔动骨一事,着实要不得。”

晓舟珩暗叹一声,微微回握住李终南那只沁出汗的手,想必这穆王也是有甚么癖好,渺渺才如此费劲心思硬让自己生了一派袅袅姿态。晓舟珩心中只觉世间不公,对女子要求甚多,这一来也便滋生了更多的扭曲极端——譬如那日的李著月……

那边覃昭似又接连嘲讽了几句,口中散伤丑害继出毫不停歇,见祝离忧依旧不应一声,更是来劲儿,直接起了身,拿了酒杯一步步踱至他面前,居高临下般戏谑道:“好硬的骨头,本王欣赏你,敬你一杯。”

祝离忧缓缓抬头,眼中是白惨惨的死灰。他勉强起身,也执了桌上酒盅,正欲开口,只见李韫琋也起了身,来至两人中间。

“他喝不得酒。”李韫琋抬手拦了覃昭伸出去的那只手,终于亮出了他那双清亮的眸子,“我陪王爷喝个尽兴就好。”

覃昭一皱眉,没料他如此,硬是生出几分烦躁来:“李佩芷,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平日里对你太过放纵了,你忘了你的身份了?”

李韫琋面色依旧冷清,双目冰雪未消,却是透出几分决然,沉声道:“草民身份卑贱,自然不敢忘,只是祝二当家……”

“哼,今日这酒,他不喝也要喝了,若是不喝,本王就治他的罪……”覃昭粗鲁地一抬手,织锦纱衣上的瑞兽愈发狰狞,扬起的袖口冷不丁抽到李韫琋脸上,登时就留下了一条红印子,可他脸上依旧冷冷清清,还是不曾挪步或是将手放下。

韩铁衣一睹此情,一拍案几,正要起身,只听那头一声巨响,惊得满室人皆是一怔,霎时雕窗细格咯吱作响。这不仅截了韩铁衣的起身之势,还断了覃昭口中的狂妄之言,顷刻间只觉厅内立柱都晃了三晃,地抖了三抖。

众人一时间都没能辨得那异响是甚么,虽震耳欲聋,但却不似雷声。

隔着窗,但见室外乌云蔽日,黑浪掀天,把本身就隐约的月亮遮了个完全,似还有不知从何处来的层层烟尘,祝离忧一皱眉,直径绕开二人就往外走去:“失礼了,容我去看看。”

见祝离忧自顾自出了厅,覃昭面上更是难看了几分,握酒杯的那只手还被李韫琋拦在空中,这厢覃昭冷哧了一声,顺势就将那酒泼到了李韫琋脸上。

酒顺着李韫琋侧脸淌下,浸湿了他的前襟,那酒明显也是入了眼睛,双目立即就赤红了起来。韩铁衣哪里能忍得,只觉那覃昭此举无疑是给自己灌下了即刻毙命的鸩酒,不仅让自己不成人形,还要再剐一遍自己五脏。这下手劲儿一大,手心一热,在晓舟珩提醒下,韩铁衣这才发觉自己分神震怒之时,竟是将酒盅捏碎了,掌心俨然被戳了个血肉模糊,血顺胳膀案几着一点一点流下。

但是韩铁衣并不觉得痛。

“诶呦。”渺渺的意外一声却打破了这一室不安,只见她躬身捂着肚子,痛得面部雪白,云鬓松散,汗珠冒了一头,将脂粉都冲淡了好些,而脸颊上方才李终南所提的那块暗沉愈加明显。

“你这是怎么了?”见爱妾生此异状,覃昭不得不扭头问道。

“奴家好像是……吃坏了肚子。”

“啧。”覃昭强压怒火,勉强给了渺渺一个好脸色,甩了甩手,“你快些去罢。”

渺渺得了应允,也不顾甚么失仪不失仪,不容婢女引路,急急下去了。

渺渺扭着步子去后不久后,厅中气氛稍有缓和,只听屋外又是轰隆接连几声巨响,随即厅里一阵似裹着细沙的阴风刮来,烛火诡异地摇曳了几下,瞬时就灭了。李终南连忙拉将晓舟珩一带,将他半拥进怀中,贴着他耳际道:“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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