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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火_分节阅读_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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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霖从未遇见过江家空无一人的情况,停车位里的车辆没了影,三楼的门铃没人应,一楼的窗帘被紧紧拉合。他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在这种时候,只有一个可能性会导致这个结果。

只是猝不及防被江予打破沉默告知的一瞬间,他心中仍一紧。

“爷爷走了。”

那语调沉着,冷静,不动声色。

贺霖径直去圈住他空着的手,果不其然,是一片凉意。

江予木愣着,任由对方搂过了他的肩。贺霖大约是试图将温度传递给他,左手反手攥紧,拇指不住摩挲着他的手背,中指上因写字产生的薄茧磨蹭着手心。然而,他的语气却没被注入温度,反倒沉了下来,更加冰冷:“是生病走的。”

贺霖不明白这句话背后隐盖的深意,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该给予安抚。“很快就过去”、“爷爷看到你这样会伤心”,诸如此类口头安慰他能想到很多,却一句都没能说出口。于是肩上的手移到对方脑后,将他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他只能成为他的依靠。

江予埋没了整张脸,低喃:“是我的错。”

贺霖在他耳旁轻声说:“不是。”

江予却像是魔怔了,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是我的错,是我。”

是他的不了解害的。

但凡当时他没有被敷衍过去,花些力气多问一句,就能知道爷爷去世的原因,也不会在这重来之时任由命运摆布,无力回天。

他曾有过挽回的机会,即使只是微小的可能性,他也曾有机会更改命运。

但一切都已成虚妄,此时的追悔莫及都成了无用功。

他只能恨自己。

在父母面前,他憋着,忍着,可此时此刻,终于有了人来安抚他,支撑他,给予他依靠。

承受不住,他终于嚎啕出声。

怀中人哆嗦着,贺霖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似在安抚啼哭的新生儿。贺霖转念又一想,谁说不是呢。

此时此刻,他们都同样软弱。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弱,江予终于从那肩膀上撤离,他抹净眼泪,突然觉得有些狼狈与尴尬,别过脸不愿去看贺霖。

贺霖把他膝上搁着的面包拿过来,拆了包装,递到他面前,说:“都没吃东西呢,先把面包吃了,别等待会儿饿出病了,乖。”

江予就着他的手,终于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又转过视线看他。

“谢谢。”他说。

哭过的双眼依旧微红,贺霖伸出手,拭去对方脸颊上残留的泪渍,拇指抚过眼眉之间,对他说:“我们之间还谢什么啊。以后要是又累了,想哭了,就来找我靠一会儿。”

江予点头,从他手中接过面包大口啃着,听他继续碎碎念:“平时不是挺懒的嘛,就别去胡思乱想了。懒得动弹就不动,还有我牵着你走。”

面包有些干涩,又啃了太大一块,江予蓦地觉得有些难以下咽。半晌,他才应出了一声:“嗯。”

三日后,江爷爷火化,落葬。

陵园是新整顿过的,四周多种植了些树苗,就是与天井里的那些花草比起来,依旧有所不及。

见到了一片并排的墓碑,江予回想起,真正的自己仍然躺在医院。有一瞬间,他环顾四周,看着周围墓碑上陌生、却又各自承载了一段人生的名。视线移到墓碑上方的照片上,他想到自己不爱拍照,求职时用的照片也不知还有没有留底,到时候要是想贴张正经照片,说不定还得从毕业照里裁下来,不如干脆自己找个时间再去拍一张,放在电脑备份。

可心念一转,他无声一哂,心道还是算了,拍完后该怎么说?

“我之后就快要死了,以后我的碑上就用这张照片吧”?

指不定要把父母吓死。

他凝望着在爷爷墓前整理清扫着的两人,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也许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但如果可以,他不想死。

黑纱配红布戴了一周,就这么跨入了深秋。

葬礼之后,大家各自回到了按部就班的生活,一楼的厨房里油烟照常升起,只是莫名空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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