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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安宁_分节阅读_69

秋天里的花楸树Ctrl+D 收藏本站

第三十九章

时间在秋桐的期盼中慢慢走到周四夜晚,第二天就是她定好要去接安宁的日子了。

可就在这天夜晚,她接到了来自秋宅的电话。

手机响起时她正在敲电脑,看也没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拿起就接通了。

那边传来秋文生苍老的声音:“秋桐,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一听见这个声音,秋桐下意识想挂电话,秋文生下一句话已经说出来了:“明天回来看看你妈吧。”

指尖一顿,她恍然想起,明天是夏淑云的忌日。夏淑云死后葬在老宅的后花园里,往年她都会提前去秋宅给夏淑云祭拜,今年她竟然忘了这回事!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忘了夏淑云的忌日。前段时间生日,她还受了很大影响,不过自安宁病一场后,她便把那些伤感抛之脑后了,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个病弱的小姑娘。最近几天更是忧心安宁的疏离,哪还记得什么特殊日子。

然而叫她听话地答应下来,她又不想如了秋文生的愿,哪怕只是随口应一声的事。

“明天我应该不会看到秋原吧?”她话语带笑,微弯的唇角却没有丝毫温度,眸光冰凉如水。

秋文生闷闷地咳了几声,隔着电话秋桐都能听见他隐忍的怒气:“不会!”

接着电话被挂断了。秋桐对着暗下的手机,乐不可支地笑了出来。就是有点遗憾,她孜孜不倦地气了秋文生这么多年,他怎么还没被她给气死呢?

第二天她还是回了秋家老宅,原定的去接安宁,也被她推后了一天,打算周末再去找她。

秋家老宅一如既往,巨大的院子空旷无人,黑色的大铁门在她靠近时便开了,她一路飙到别墅门口,“吱”一下踩了急刹。六叔正等在一旁,给她拉开了车门。

秋桐今天穿了一身白,素白的长裙曳地,就连脚上的高跟鞋都是白色的。她其实不适合纯白的颜色,她的眉眼太过艳丽,偏偏包裹在这样干净清纯的白色里,显得有些违和。

六叔陪同她进屋,苍老的面庞上,那双眼眸温和而慈祥地望着她。

他温声叮嘱道:“小姐,进去了和别和先生吵架,先生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

“哦?”秋桐挑眉轻笑,“他也到了年纪了,身体不好是正常。”

秋文生是老年得子,她出生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他在外养了几个情人,可这么多年也只生出来一个秋原,还只比她大六岁。秋桐曾经怀疑他的身体应该有些问题,因为她见过他喝一种药,常年没有停歇的喝,还是请人专门定制的药,她小时候偷偷拿过一次,被他发现后骂了一通。后来长大了她私底下调查过,原来那药是用来提升精子活力的。然而他吃了那么多年的药,到如今也只生出来两个孩子。

他年纪大了,再有几年就快七十岁了,他又喜欢公司事务一把抓,从来不会放权,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加班到深夜更是家常便饭,到现在身体才垮秋桐都觉得晚了。

秋桐走进客厅,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老人。她脚步顿了顿,心中惊讶秋文生的老态。上次见他还是三个月前,在以夏淑云的寿宴为名的慈善晚会上。当时他穿着西装,脸上应该是保养过,皮肤虽然有皱纹,但还算光滑,头发也染黑了。现在他坐在那里,脊背是弯的,头发白了一半,脸皮耷拉着沟壑纵横,似乎还生了星星点点的老年斑。

听到脚步声,他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朝她看过来,面上不见喜怒,只有一片死气沉沉。

还未说话,他便重重的咳了几声,守在旁边的中年女佣忙往他腿上搭了件毛毯。秋桐这才发现,屋子里没有开空调,九月初的燥热在空气里浮动,而他竟穿着长袖长裤。

他像是快到时间了。她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么一句话,心中却并没有觉得快意,也没有一丝动容。

“你来了。”秋文生先开口了,喉咙里像是含着很多的痰液,嗓音含混沙哑。

秋桐点了点头,依旧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

秋文生并不在意,大病一场后他似乎失去了许多力气,再也没有精力去生气、愤怒、咆哮了。现在他多想一些事脑子就开始疼,看到这个经常违逆他的女儿,也生不出多余的心思了。他清楚地知道,他老了。临近死亡他才醒悟,那些权利、金钱,都比不上自己的命。

他淡淡地说:“走吧,去看看你妈妈。”

然后他起身,当先走了出去。秋桐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蹒跚的步伐,沉默不语。

夏淑云火化后没有入公共陵园,而是被秋文生带到了老宅,埋在了一片玫瑰园里。当年夏淑云死时,秋家还不算鼎盛,他怕夏家责难,便做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一路抱着夏淑云的骨灰盒回来,事后还“悲伤过度”病了一场,此后多年更是没有再娶,感动了海市无数的富家千金贵太太,为自己博了个有情有义的名声。

秋桐站在小小的墓碑前,垂下了眼。这个墓碑很小,不过半米高的大理石碑,上面简略刻着“吾妻夏淑云之墓”的字样,再加上一张印上去的照片,朴素地不像个陵墓。秋文生终结还是忌讳在园子里建造陵墓,所以他把夏淑云的骨灰埋在一片的白玫瑰里,不做坟茔只立了个小小的墓碑,平日里低矮的石碑被玫瑰掩映着,谁也不知那片盛开的花丛里藏着一座坟墓。

雪白的玫瑰纯洁而美好,盛放在金灿的阳光下。石碑上的夏淑云一身纯白的衣裙,顺直的乌发披在肩头,白皙的脸庞上清浅的笑意动人,眉目淡雅如泼墨的山水画。

秋文生突然说:“我记得......你也21岁了吧?”

看到他这副行将就木的老态,秋桐罕见对他有了丝同情,或者说,终于看到他快死了,她有了种目标即将达成的空茫感。

“嗯。”

“下周你就开学了吧?是在读大三?”

秋桐侧脸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原来你还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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