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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见欢_分节阅读_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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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见他神情困顿以为他是后悔了今日殿上的冲动言行,连忙宽慰他道:“先生可是割舍不下亲人家眷?我去求了父皇收回成命也无不可的。”

“殿下多虑了,微臣只是感念殿下大义,冠冕堂皇的话就不说了,我从宫外给你带了些新鲜吃食来,你且尝一尝。”言罢从宽大的袖笼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食盒,递到宋念手里。

那食盒周身雕着木兰花,花中还拱围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幼犬,宋念从未见过如此跳脱的雕花,便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抬头笑着问他:“这雕花样子真新鲜,我还从未见过,是哪里来的?”

邓齐借着天上莹莹地月光看进他双眼,视线又若有似无得在他脸庞上扫了个遍,忆起多次看过的帝君画像,设想着若是帝君本尊年幼时大概也是这样的模样。

“是我闲来无事自己刻的,快打开,已经揣了一会子了,怕凉了。”

宋念连忙打开盒盖,见盒中铺着好几层细软纯白的棉布,当中卧着六块晶莹油亮的蜜黄色小点,上头还点缀着黑白芝麻若干。

点心还温着,做成了适口的大小,宋念拾起一块放入口中,一股桂花香气伴着丝丝得凉意和甜口蔓延开来,随后是芝麻的香气,“很好吃,谢谢先生。”

“嗯,这点心叫桂三刀,一般是平头百姓们就着桂花的时节做给孩子们吃的,近来有个酒楼在这没有桂花的时节也做出了这么道点心,倒是勾起了不少人的兴味,我尝着好吃,就带来给你尝尝。走吧,送你回去。”

宋念把食盒小心翼翼得盖好,顺道舔了舔自己指尖沾染上的点心渣滓,这点小动作没能逃过邓齐的双眼,只是他没有注意到邓齐因为他这孩童一般自然的小动作而瞳孔微缩。

“啊,不用,先生自出宫去吧,太晚出宫不好,小太监在外面候着呢,我也是坐轿来的。”

邓齐不知道宋念坐轿来的,如此也不便再坚持,只随他一起出了宫门又扶着他上了软轿等他走远了才出宫回府。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宋念出发的日子终是到了,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然是不宜声张。出发前十几日就有礼监来问宋念随行侍从名单,宋念只说自己不必带太多人,只点了两个早就跟在他身边无父无母的小太监。

陈嬷嬷自知道他要入别国为质便一直以泪洗面,更是多次哭求要与他同去,宋念只得好言劝解,自始至终未曾开口答应她。陈嬷嬷算是这十几年来为数不多给予宋念温暖的人,自宋念降生便是她一直服侍左右,幼时的乳母早被放出宫去,只有她还留在宫内。宋念自然不愿她年老体弱还和他一起长途奔波,况且别国情况不明,去了自然没有什么安逸日子过。他早就求了母妃将陈嬷嬷放出宫去,她虽一辈子未婚,没有亲子可以托付,可带上宫中赏赐的银财返回祖籍也自会有亲族奉养。

到得出宫那日,宋念天还未亮便从自己住所之处出发,先是拜别了母妃,又于上书房拜别父皇和众兄弟,随后乘一顶软轿至皇宫西角门,换乘一直等在宫外的马车,一路向北。

小半日以来宋念所见皆是众人或掩面哭泣或泪眼婆娑,和平日里见了宋念时的冷眼冷面大不一样。宋念也与他们演得累了,坐上了马车就一直闭目养神,车里有点冷,火盆里的炭烧得不旺,宋念只得裹紧了身上的貂裘,把大半张脸都藏进兜帽围领中。

出城的时候宋念已经迷迷糊糊得睡着了,只是感觉到马车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后车门打开有个人带着一身的寒气钻进车里,似是看他睡着便轻手轻脚得关上门,坐在一边轻轻地拨弄火盆里将熄的炭。

虽然周身都是阴冷的一片,好在到后来好像不怎么愣了,好歹还是睡了一小会儿,宋念觉得一上午被吩闹和喧嚣占领了的头脑到了此刻才算是完全清净下来。

揉着眼睛坐起来,见邓齐蹲坐在车厢一角,正在炭火上烤着什么东西。

邓齐见他醒了连忙捡了几块热炭装到早就备好的紫金小暖炉里,让他妥帖得揣进衣服拢住,才又蹲回去继续鼓捣热在火上的一应吃食。

“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刚才还未出城的时候我买了些肉食蔬菜,你从小养在深宫,连春猎都没有参加过,肯定没吃过烤肉,正好就着这火给你烤了吃,还炖了点汤,先喝一点暖暖身子。”说着就手递给他一小碗冒着氤氲热气得汤。

道过多谢,宋念端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得喝,只见汤色如茶,也未见多少浮油,尝了一小口便觉味道清新似有回甘,不知不觉竟饮下多半碗去。

“少喝些,还要留些肠胃吃肉。”邓齐本身是背对着他的,可他竟似后脑勺多长了两只眼睛,宋念听了他的话才觉面上一红,轻咳一声把碗放下,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邓齐忙活完了,才好整以暇得转过身,献宝似得递上一根肉串,“来尝尝,好不好吃。”

宋念终归是少年心性,见他一脸的真诚也不再别扭刚才他的调笑,接过肉串咬了一小口,“好吃,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还有烤薯,很甜的。”

两个人在车内吃完了一顿饭,宋念觉得自己吃得有些多,弯腰都有点困难。

“吃多了。”老老实实得叙述这个事实,他本身胃口总是不好,长期以来也都被克己复礼的甚少有吃撑成这样的时候。

邓齐还在收拾吃剩的竹签等杂物,听他小声嘟囔,忍不住笑了一声,“不打紧,一会儿让他们扎营,我陪你下去转转,好消食。”

“随队护送的是哪位将军?”宋念对朝中人物不甚熟悉,以往久居宫中,他也从未动过联系朝臣拓展关系丰厚羽翼的心思,一则因为年岁尚小,有些事力所不能及,二则也是因为他实在不愿在这些腌臜事上下功夫,得过且过罢了。只是如今是再不能跟从前似的,过那粉饰太平的日子了,一切皆需他亲自留心留意才行。

“是御前的胡将军,殿下若需要可由微臣引荐,微臣与他算是旧友。”邓齐递给他一张温水绞湿的帕子,等他擦干净手脸,又给他把刚才吃饭时脱下的貂裘穿上,妥帖得像是一直照顾他起居的陈嬷嬷。

“大人不必做这些事,前路不明,我也不需要多少人伺候,自己来便可。”

邓齐正在给他结貂裘上的襟扣,听了他的话,手指顿了顿,仿若觉得自己想要护在怀里的小兽要长大,终究是在怀里抱不住了。

“哎呀呀,正好这个襟扣我不会结,你自己来吧。”言罢果然放开了手。

宋念被他一个出其不意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便真的接过手来自己结这个扣子,可邓齐不会不代表宋念就会了,他低着头鼓弄了半天,仍是没有结好。随即有些尴尬的抬起头来,撤出一个别扭的笑容,“我也不会,怎么办?”宋念觉得自己耳根子热哄哄的。

最终还是邓齐忍着笑,给他结好了襟扣,只是有些歪斜,看起来蔫头耷脑地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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