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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las·黄昏书_分节阅读_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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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稍等一下!就一下!”少年现在只想找到一张纸片,变个蝴蝶的戏法来安慰伤心的夏亚。

卢西奥轻轻拍着夏亚的背,说道:“有时候真是没办法的事。‘书’给人类带来知识和力量,但我们终究可能被它吞噬。说到底学者和术士都一样,只要经过名命礼,你就再没有别的选择。夏亚,就算这样你也想成为术士么?”

小女孩仍带着哭腔,她紧紧抓住老学者的衣襟:“是的,我想成为术士……就算可能耗尽‘名册’,就算头发变白、鳞化的手疼得像被剥皮一样,最后被‘书’吞噬……我还是想做术士,想成为爸爸妈妈那样了不起的人。”

尼尔本来跪在地上翻找变戏法的纸张,急得脸颊发烫。可他听到夏亚的话,听到“被书吞噬”的症状。

「尼尔,看我给你变个蝴蝶。」

仿佛听到那个人曾经的话语,他抬起头。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强风倏然升腾而起,刮起四散的落叶——干枯而蜷曲的红枫,金色的银杏与黑紫色的橡树叶,以及那些尚未被泥土消化的干花瓣。业已凋零的草木被旋风呼唤,仿佛在瞬间的动态中获得苏生。

夏亚从老学者怀中抬眼。此刻卢西奥的表情让她困惑,他睁大缝隙般的小眼睛,双唇在动却没说出任何话。于是少女也看向那边。

她明白卢西奥的惊讶了。

只见无数的落叶在空中翩飞,模拟着蝴蝶的身姿。它们成千上万,缓缓扇动的薄翼散发着泥土的味道。

“您能否再说一遍……被‘书’吞噬是怎样的症状?”少年单膝跪地,怔怔望着夏亚,手中的行囊还没来得及放下。

草木化成的蝴蝶向着森林深处飞去。或是沿着山间吹来的风,在孩子们的追逐下飘过城镇,从遥远而荒僻的海岸,行向它们从未抵达的天空。

自天空中,雨一般降在海上。

傍晚时分回到家的渔民们都和妻儿说起一件怪事。人们说,今天有很多很多的树叶落在海里,简直就像有巨人扛起了巴尔德山,故意冲着大海倾斜。

第25章XXV.

佩列阿斯自昏睡中醒来,他一时看不清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源自身体内部的灼烧感,似乎没有什么是真切存在的。他浑身是汗,头疼得像是被一整根烧红的长针贯穿了太阳穴。迷迷糊糊间,青年伸手想去摸自己的头环,可他曾熟悉的黄铜头环早就在数十年前的命名礼时就已摘下,他忘了。

自己在哪儿,究竟是在塔林,巨冢深处,还是在卢拉巴尔特的某个小旅店?不……都不是,指尖所触碰到的,是凝了一层薄霜的桌面。他扶着额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看清周围的东西。

面前的书桌,羽毛笔和笔记,以及身旁的书架都覆盖着冰霜,就连他所披的羊毛毯子也不例外。

他发现地上也是一片雪白,死寂中,被凝冻的泉水仍保持着最后一刻的身形。而整个空间如被冰封的螺旋,四壁都是透亮的坚冰,无数的书籍却被封于其下。奇怪的是他不觉得冷。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看上去像个图书馆?他不确定。

他面前点着煤油灯,可这个地方明亮得如在天光之下。学者仰头。

本属于天空的位置,却悬着海洋,有着七重风暴的海。仿佛被亡者的食指搅动,飓风在海面生长。浪涛汹涌,又安静得让人误以为失去了听力。

水天灰蒙蒙的边界,积雨云在重重塌陷,缓缓沉入深海,就像麦酒的冰块。

在那片孤绝中,似乎没有声音,也没有色彩。

他所在空间与那倒吊的海仍隔着很远的距离,不过佩列阿斯本能地感到两者正在彼此拉近。

学者有些头晕,他刚抬起左手就看到鳞化的手背。银白的鳞片自手臂延伸向肩胛、背脊,那样子简直就像要化为传说中的恶龙。他忽然想起自己真正的处境,急忙念动咒言。

微弱的风夹杂着霜雪在他掌心凝集,“名册”在主人的召唤下显现。

然而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书本。

仅存的残页甚至不比一只秋末的蝴蝶。纸页的边缘在缓慢地卷曲、碳化,唯有最核心处尚未零落,写着他最初的名字。

佩列阿斯喘息着,呼出的白雾在睫毛上凝结。其实不用查看“名册”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迅速熄灭:被‘书’吞噬,在系统的内部逐渐消解。

记忆亦是如此,如崩溃中的冰山。现在的回忆虽然破碎而杂乱,但至少仍能够被拾起。恐怕很快他会就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青年按着眉心,努力使意欲游离的意识暂时稳固。他知道自己必须抓住一个核心,或是一个片段。哪怕……能记住一件事也好。

他不想毫无记忆地消失。

注意到桌面上有一堆手稿,他轻轻抖落其上的冰末,以免体温使冰融化污损字迹。发黄的纸张被冻得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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