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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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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东南县县民自从知道楼清是被冤枉的之后,就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长风山寨是进不去,可跟他有关的人却能听到。

 特别是陈涛上任,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时刻关注着,不知不觉,陈涛已上任半月,期间虽处理过政务,可都不大不小,不痛不痒。

 众人正以为楼清此事就此石沉大海,无人过问时,却传出陈涛要攻打长风山寨,攻打理由,长风山寨强抢民男,不把东南县县衙放眼里,挑衅百姓权威。

 这句挑战百姓权威实在很让县民热血躁动,因为终于有人正视他们。

 “陈大人不愧是楼先生的得意学生,为人大义。”

 “陈大人攻打长风山寨,一定所向无敌,将楼先生解救出来。”

 “对,打不过我们也去帮忙。”

 众人沉默,实在是不知该附和他还是责骂他好,他们是该理解县衙不过如此还是官民二体一心?

 一人解围:“帮忙倒是不必,不卖长风山寨东西便可。”

 这是个好事,可有人忍不住怀疑:“真要刀剑相向吗?其实长风山寨建立二十余年,从未抢过百姓,说是山贼,不过是占了一个山头。”

 “你这是大战在即,动摇军心啊!”那人红着脸反驳:“你…你胡说。”

 先前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却又听见另一人附和:“他说的没错,季正林虽占山为王,可在东南县遭遇天灾时,也曾出手相帮过,说到底,我们都受过他的恩惠。”

 这话一出,倒戈声越多。

 “楼先生是必须要救的,只是这回,只能看陈大人能否圆满解决此事了。”

 “唉,都怪我们,若不是轻信谣言,对楼先生做出这事,季长风也不能趁虚而入,抢了楼先生。”

 “是啊,我们错了,先生若能安全回来,我定登门赔罪。”

 “我也是。”

 “我也一样。”

 一人认错,众人附和,这风跟的很合时宜。

 陈涛身着官服,头束发冠,坐在凳上,问对面坐着的师爷:“师爷觉得此事如何?”

 崔师爷真诚应道:“属下觉得,若能与季长风谈妥此事最好。”

 陈涛从小就听着季长风的名字长大,对方要年长他四岁,因着山贼身份,一直被人议论,即便如此,陈涛对对方也只是知其三分,季长风行事果断,大胆,真要谈,如何谈是个问题。

 陈涛细想了会,道:“县衙能动的人有多少?”

 崔师爷道:“衙役加捕快,有五十余人。”

 陈涛再问:“长风山寨呢?”

 崔师爷合计合计,道:“目前所知,有三十余人。”

 陈涛点头:“表面上看,我们人数胜他,可长风山寨的都不是闲杂人等,真要刀剑相向,我们得吃亏。”

 崔师爷颔首:“那大人如何打算?”

 陈涛望着平静的杯面,里面盛着茶,却无波澜:“明日出发。”

 既是要打,就要打得出其不意。

 陈涛想的出其不意,可季长风早已收到了消息。

 等山下人将消息传回长风山寨时,庸医与常昶都看着季长风,季长风却是老神在在。

 “陈涛真要打?”庸医问季长风。

 季长风抚摸着杯子边缘,目光悠远:“新官上任,不做点事怎行?”

 常昶感叹:“真要搬家?”

 季长风看向他,笑着反问:“不然呢?”

 常昶道:“这多好啊!”季长风也道:“没有哪比这好!”季大齐忍不住问:“那少夫人…”

 提到楼清,季长风的笑慢慢敛了去:“他也很好。”

 “…”明明他就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庸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骂道:“好是好,然后呢?”

 季长风受痛,摸着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庸医:“我都多大年纪了,你还敲我头?”

 庸医哼了声:“你还知道你做爹了啊!”虽然季长风是被庸医揍着长大,可毕竟二十好几了还被打,常昶还是觉得他可怜:“你怎能说打就打?”

 庸医白了眼他:“难不成我打他时得先告诉他一声?”

 季长风想还是算了,那他得多没面子。

 季大齐叹口气:“我回去睡了,赶路需要精神。”

 季长风点头:“去吧。”

 季大齐走后,庸医和常昶沉下脸。

 “你与沃寨主商量好了?”

 季长风点头:“嗯。”庸医再道:“让他走你真的甘愿?”

 季长风叹气:“这是个好人,起码他教育蛋蛋我放心。”

 庸医与常昶脸色一变,稍后都瞪着季长风。

 季长风笑了笑,如何舍得啊,可强迫不得。

 关于山下的一切,远在长风山寨里面的楼清却不清楚,只知入夜之后,季长风就一直在他房内,教云蛋蛋念书,过了戌时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楼清见云蛋蛋眉眼露出困意,季长风却跟察觉不到似的,还给云蛋蛋念书,心生不忍,上前制止。

 “寨主,蛋蛋累了。”

 季长风嗯了一声,翻过一页,又开始。

 楼清再道:“戌时过了。”云蛋蛋以前可是戌时中就睡了的。

 季长风点头,不为所动,楼清果断了些,抢了季长风手中的书,扔到一边,抱过云蛋蛋:“蛋蛋去睡觉。”

 云蛋蛋眨着泛着水雾的双眼,脸上困意完全展露:“爹他…”

 楼清将他抱到床的里面,为他盖上被子:“明日再念。”

 一碰到床,云蛋蛋来不及反应,就沉沉睡去。

 楼清在床边坐下,看着季长风道:“教书也得看着时辰。”

 季长风目光深邃的看他,床头的烛火照耀,楼清的长发随意被发带绑住,双肩散落几缕,经过休养,原本瘦了的身子开始恢复圆润,又添几分好看,而如今细长的眉蹙着,有几分怒意。

 “刚刚夫人好有风范,看的为夫都要拜倒在夫人的长裤下了。”

 他忽然出言调戏,楼清没有防备,被调戏的红了脸。

 “怎就改不了你这乱说话的嘴?”

 季长风悠悠道:“因为怕夫人听不到啊!”楼清一股气哽在心间,生气不是害羞也不是。

 季长风将目光偏移,落在了睡着的云蛋蛋身上,低声道:“见不到你,他会想你的。”

 楼清觉得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季长风的惆怅转瞬不见,坏笑又挂在唇角:“蛋蛋很喜欢你。”

 楼清愣了下,支吾道:“这孩子讨人喜欢。”

 “蛋蛋听到一定会很开心。”

 楼清想,要知道很容易,明日跟蛋蛋说就好了。

 可楼清没袒露出来,季长风也习惯了他说着说着就不说话的性子,明明都沉默下来了,也到了休息的时辰,季长风却不急着走。

 默了许久,蜡烛又矮了些,楼清抵不住困意,想要休息。

 “寨主请回吧,我要睡了。”

 季长风回头,见楼清果然精神不济,于是起身,只是走时,曾回头看了他一眼。

 楼清被看得莫名其妙,心头有种想法,今夜的季长风很不对头。

 第17章

 夏日的早晨,云气弥漫,大雾茫茫。

 陈涛骑在马上,身侧跟着崔师爷,后边是由衙役及捕快组装起来的队伍。

 陈涛说要早,就真的赶了个大早,如今不过是辰时,他们就已经进了山。

 他们虽说去长风山寨的次数不多,可路却是认得,一路上也提防着是否会有陷阱,可事实就是这样奇怪的顺利,他们从山下走到长风山寨寨门前的密林,用了半个时辰。

 毕竟是清早赶路,山上多雾气,半个时辰算快。

 借着密林的遮掩,陈涛骑着马,观察着旗帜飘飘的长风山寨。

 长风山寨的哨楼只有一人守卫,此时正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

 崔师爷在陈涛的身侧,见他一身官服,掩不住的沉毅。

 “大人。”

 陈涛道:“你们在此等候,本官与师爷先进去一探。”

 崔师爷当即否定:“大人,两军交战,哪有主帅打头阵的?由属下一人前去即可。”

 陈涛道:“无碍,季长风不像会做傻事的人。”

 季长风不是,可守在哨楼的小哥见了陈涛却一脸讶异。

 “陈…大人?”小哥在哨楼上,看着门外的陈涛。

 陈涛骑在马上,仰着头:“请小哥开门,我想见见季寨主。”

 话音甫落,木制寨门被打开,露出一条土路。

 陈涛昂首挺胸,策马而入。

 季长风被报陈涛入寨求见时也是一愣,稍即笑了出来。

 “他想见我?”

 传话的小哥恭敬道:“是的,可是进了寨门之后,陈大人又说,如果寨主没空,可让少夫人接待。”

 季长风笑了两声:“他陈涛胆子不小,少夫人呢?”

 传话小哥无奈,他一个守门的,哪知道楼清下落啊!

 正当小哥尴尬时,季大齐走进:“少夫人在学堂,可是要请过来?”

 季长风愣了愣,摆摆手:“去吧。”

 楼清很快就被请到了季长风的面前,他的脚步平稳,面色平静,可了解他的季长风一眼就看穿了他强装下的激动,楼清不会骗人,特别是那双眼睛。

 “夫人,陈大人找你。”楼清一到面前,季长风便开门见山道。

 “尚学他…”楼清有些不确定季长风是否会让自己见陈涛。

 季长风从他手上牵过云蛋蛋,道:“去吧,别让陈大人等急了。”

 楼清转身,迫不及待往山寨前院而去。

 云蛋蛋抬头望着季长风:“爹为何不跟着爹爹去?”

 季长风叹道:“陈大人要见的是你爹爹。”

 云蛋蛋不解:“可是爹,我们是山贼,为何要讲这么多礼数?”

 要是楼清听见这话,一定会将季长风痛骂一顿。

 可这话不是季长风教的,而是庸医。

 季长风抱起云蛋蛋,狠狠的亲了他一下:“还是儿子聪明。”

 云蛋蛋扶着他的肩头,这回没有笑,能去就好,这样肩膀就不会被爹抓疼了。

 楼清在厅门口,借着墙的遮掩,几次深呼吸,调整心情,待情绪平复才走了进去。

 听见脚步声,陈涛循声望去,这一望,也呆了。

 楼清一袭白衣,清逸如仙,从门口逆着光踱步而来,仿若仙人走在云端中。

 楼清也看见了他,半年没见,陈涛又长高了些,如今一身浅绿官服,面如冠玉,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沉毅气息。

 又比离开前耀眼了,楼清想。

 “尚学。”楼清走到他的面前,平静的喊了声。

 陈涛站起身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楼清:“老师。”

 尽管声音压抑,却还是能听出一分激动。

 楼清对他笑了笑,道:“近来可好?”

 陈涛颔首,道:“一切安好,老师呢?”

 “如你所见。”楼清本想说身在贼窝,如何能好,可季长风对他不错,山寨每个人都对他不错,这话就说不出来。

 陈涛见他给的答案模棱两可,以为他是受人胁迫,本就不痛快又不能说,于是愧疚心更重:“是我不好,没能早些回来。”

 楼清摇头:“此事不怪你。”

 陈涛道:“老师,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回去?楼清望着他,眼神闪过不确定,他已被遗弃,如何能回去?

 “你有此心就好,可我与季寨主已经…”楼清说到最后,无奈的摇头。

 陈涛听闻,语气僵硬:“此事我已知晓,是季长风使计,强掳老师,更逼迫老师与他成亲。”

 楼清疑惑,如何是季长风使计,明明就是…

 陈涛见他目露不解,以为是季长风瞒着此事,更是气愤:“季长风小人行径,明知你是被品贤冤枉,却不告诉你真相,还强迫你与他成亲。”

 “如何是季寨主…”楼清说不下去了,因为他隐隐觉得事情不是他所想那样,邱尚与陈涛两言相反,可陈涛不会骗他,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骗他让他下山,因为山下的事,陈涛早已知晓,果然,陈涛接下来的话彻底打乱了楼清的心境。

 “大家已知是品贤散播谣言,更知自己所作所为是冤枉了你,是季长风趁虚而入,大家都盼着你回去。”

 楼清语气僵硬:“季长风趁虚而入?”

 陈涛沉下脸:“莫非不是?他抢走你,将你困在山寨,受尽折磨。”

 受尽折磨?“尚学,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涛观他此时神情,全是疑惑不解,连忙解释道:“季长风爱慕你,趁你被流言困扰之时,强抢你回山,若不是他强迫你成亲一事不胫而走,大家觉得事情有异,去找品贤对证,得知是他故意抹黑,因此让季长风钻了空,大家知道是季长风心机深沉后都很担心你,碍于长风山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故而一直不敢上山来。”

 此事陈涛也是在何远那里得知,陈涛也才知自己有个情敌。

 季长风“爱慕”他?楼清傻了,这是哪码子跟哪码子的事?

 “老师,跟我回去。”见楼清陷入沉默,陈涛催促道。

 不,不对,季长风根本不爱他,若真是爱他,成亲了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即便是他不愿,以季长风的性子也会强迫,他们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相处。

 开始几日,季长风的确强硬的让楼清难以适从,也想过一死了之,可季长风跟他守三月之约,这便证明季长风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季长风到底在做什么?

 楼清发现,他一直想不清楚的那点又冒了出来,季长风的目的。

 “老师…”陈涛见楼清沉默,脸色百般变化,不由得担心。

 这一喊也将楼清从他的思绪中喊了出来,楼清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去见季长风。

 刚这样想,就听见季长风的声音:“蛋蛋,去喊你爹爹,我们该吃早膳了。”

 卯时已过,早膳早已消化,连云蛋蛋都知道季长风这借口用的不怎样。

 楼清僵硬转身,见云蛋蛋迈过门槛走了进来,而季长风背着光,面容被大胡子遮掩,看不清神色。

 云蛋蛋走到楼清身边,小手去牵他的大手:“爹爹,我们去吃早膳。”

 楼清仿佛提线木偶,被云蛋蛋一拉就走。

 陈涛忙拉住他:“老师。”

 季长风看到了,语气波澜不惊:“陈大人急什么?要说什么等内人吃了这顿饭也不迟。”

 陈涛看去,只看见季长风深邃的目光。

 那目光冷峻,凌厉,让陈涛心神一震,不由自主的放开手。

 云蛋蛋拉着楼清走出。

 “季长风…”

 季长风笑了笑,语气柔和下来:“夫人,不如等我跟陈大人说几句话,再跟你吃早膳如何?”

 楼清木讷的点头,跟着云蛋蛋走了。

 “陈大人要攻打长风山寨?”楼清走后,季长风直接道。

 陈涛也只是愣了一会,回神道:“想必季寨主也做好了准备。”

 季长风长腿一曲,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不知陈大人带了多少人?”

 陈涛冷漠的回答:“季寨主不是已然知晓?”

 “人数上你的确比我多,可我身边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陈大人当真要与我硬拼?”季长风嘴角微扬。

 陈涛毫不避讳,直言道:“那依季寨主认为,本官会让长风山寨继续逍遥吗?”

 季长风道:“不会,新官上任,总得做点什么,拿长风山寨开刀,是陈大人最好的选择。”

 陈涛微觉讶异,季长风居然一语道破他的打算。

 季长风见他面色沉静,也觉得这人是个可造之材,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且…“陈大人觉得自己啃的下长风山寨这块硬骨头?”

 陈涛道:“再硬的骨头也抵不住利齿,季寨主莫要太过自信。”

 季长风道:“看来陈大人是吃定长风山寨了。”

 陈涛道:“不错。”

 季长风道:“陈大人可想过失败了会如何?”

 如何?陈涛笑了出来,他这一笑,季长风觉得讶异,稍即,一直猜测的答案被他肯定,不由赞叹道:“陈大人手段高深,季某佩服。”

 手段高深绝不是个好词,可陈涛接受了。

 季长风轻笑道:“大人威风,季某一介山贼,自古民不与官斗,季某与陈大人商量一事如何?”

 陈涛听他自称贼,又说民不与官斗,虽觉得讽刺,却未点破:“不知季寨主要与本官商量何事?”

 季长风道:“楼先生。”

 第18章

 季长风推门进屋,楼清坐在桌旁,望着茶杯出神。

 季长风轻轻关上门,走上前,感叹道:“我让夫人见陈大人,可不是为了让夫人伤心。”

 听见季长风的声音,楼清终于回神:“季长风,我有话问你。”

 他说得急,季长风却笑的风轻云淡:“说什么?说较之陈涛,我更有安全感?”

 楼清见他此时还有心情说笑,不免又怒又气:“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季长风坐下道:“好好好,我一定知无不言。”

 楼清定定的将他看着,咬着字问道:“为何救我?”

 今日被陈涛提及,楼清才觉得此事过于奇怪,何以县民一对他发难,季长风就出现了?

 注意到这点,楼清才觉得此事疑点重重。

 季长风不答反问:“夫人觉得我是为何救你?”

 楼清一愣,摇头应道:“我不知晓。”

 季长风道:“即是不知晓,便是没有想过,既然没有想过,此时又为何要问?”

 楼清冷声问:“又是你以为?”

 季长风摇头:“并非,是夫人这样觉得。”

 楼清被他一句话堵住了话头,季长风说的没错,他一开始以为季长风是要侮辱他,才对他百般刁难,各种强迫,而他认定这种想法后,就不会去想其他,若非他忽然道出三月之约,楼清至今都不会信他。

 “那是以前,现在我想知道。”楼清看着他道。

 季长风快速应道:“以前夫人不问,现在我不想说。”

 “季长风…”楼清被他气着了。

 “不过是一些小事,夫人何必执着。”

 “将流言都引向你,也是小事?”楼清点破。

 这是他刚刚想通的,季长风若是不想被别人知道他们成亲,就不会让人知道,毕竟那时他正饱受议论,而季长风不仅将消息透露出去,还宴请宾客。

 季长风无奈:“我不在乎的事便是小事。”

 “可我在乎,季长风,你实在没必要…”季长风忽然望着他,让楼清顿住了话头。

 “若你在乎的只是没必要,那就不用说了,我已答应陈涛,让你跟他下山。”季长风默了默,从怀里掏出一块折叠好的纱巾,沿着桌面,推到楼清面前:“这是和离书,我已署名,你签上字便是生效了。”

 楼清望着那白色纱巾,心间百种滋味:“你让我走?”

 季长风苦笑:“夫人莫不是傻了?离开才是你一直希望的吧。”

 对啊,离开才是他的目的,留在长风山寨为的就是和离书,可为何此时,那和离书就在面前,只要他拿住,签上字,就可以跟季长风划清界线,他却伸不出手去拿?

 季长风收回手,轻声道:“我预料着要三个月,陈涛才敢上山,没想到他只用了半个月。”

 楼清听闻,低着头,闷声道:“你早有打算?”

 季长风应道:“陈涛此人有胆识,可…夫人,你若真是回了东南县,是否跟他在一起,还要考虑清楚。”

 季长风这话说得无谓,却饱含心酸,可他语气平静,说的就跟不关自己事一样,只有那泛着酸味的心告诉着他,他并不好受。

 “我不会跟他。”楼清似是保证又似澄清,这话说得极快。

 季长风愣了愣,稍后苦笑:“那也是你的事了,时辰不早,楼先生早些启程。”

 他的称呼转换的自然,成亲时喊夫人,和离书交出又喊先生,一下子像是回到开始,而他们成亲后的那段日子就像假的一样。

 季长风起身,往门的方向走去。

 “蛋蛋呢?”楼清在身后问道。

 季长风道:“既然要走,就别拖泥带水,蛋蛋毕竟年纪小,你还是别去见他了。”

 为何他能这么决绝?即便他要离开,也该让他说一声再见啊!

 第19章

 再见。楼清被这念头吓到了,他居然想要再见他们?

 云蛋蛋被孙姨抱走了,孙姨早知晓楼清会离开,所以抱着云蛋蛋躲得远远的,全山寨的大人都知道他离开,除了几个小孩。

 楼清磨蹭了许久才出门,身上未带一物,他来时是被季长风强带回山,别说衣服,连银两都没。

 可走时,身上穿的也不是他来时的那套,而是季长风后来买的成衣。

 即合身,又是他喜欢的款式。

 楼清走到山寨门口,只见到季大齐,季大齐手里握着一个包袱,见到楼清,递到了他的面前:“楼先生,这是当家的让给你的,都是你在山上穿的几件衣服,当家的说你穿着合适,扔了浪费,让你带回去。”

 楼清本想拒绝,可手却伸了出去,接过来的时候,发现包袱有些沉甸,他心事重重,并未在意:“季长风呢?”

 “当家的处理事情去了。”

 果真是山贼风范,说什么就是什么。

 楼清收起心思,他为何要迟疑?季长风可没像他这样犹豫不决。

 “替我谢谢季寨主,多谢你们这两个月来的照顾。”

 季大齐见他恢复往日冷清,也放下心来:“楼先生一路走好。”

 楼清点头,迈步离开。

 他走的干脆,一直没回头,却不知他走后,从季大齐身后的隐秘处走出一个人来。

 季长风望着他的背影,楼清他多少是了解的,看似温润,其实较真,特别较真。

 陈涛在密林等着楼清,见楼清过了小半个时辰还未出来,以为是季长风变卦,正想去看看时,刚走出密林就见楼清抱着包袱走了出来。

 陈涛见了他,立马迎了过来:“老师。”

 楼清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走吧。”

 陈涛欢喜点头。

 楼清走进密林,发现密林藏着四五十人,辨认他们的服饰才知是县衙的衙役及捕快,不禁感到奇怪。

 “尚学,这…”陈涛道:“不过是随行。”

 楼清点点头,他毕竟是县官,若是只身一人来长风山寨,多有不妥,带着衙役随行也不为过,但是…这也太多了吧,楼清扫了眼周围的人。

 “老师,你骑马还是…”

 “我随意。”

 崔师爷当即明白陈涛意思:“楼先生可骑在下的马。”

 楼清连忙推脱:“怎可占用师爷的马?我走路便行。”

 第20章

 陈涛正想说话,原本关了的寨门又开启,还传来一声马的嘶鸣。

 陈涛连忙走出密林,寨门口,季大齐牵着马走来。

 “陈大人,我忽然想起楼先生没有坐骑,山路遥远,故牵马送与楼先生。”

 楼清听见声音,也从密林走出,见了那高大的马,心中又划过一道情绪。

 “多谢。”楼清也不推辞,从季大齐手里接过了缰绳。

 季大齐点头,转身而走。

 楼清将包袱挂在马鞍上,踩住马镫上马,楼清在马上,白衣出众,长发飘动。

 “尚学,将人带回吧,冒然进攻长风山寨,非死即伤,你已救了我,这第一件功,算是立了。”

 陈涛闻言,脸色猝变。

 “我们走吧。”楼清调转马头,策马离开。

 陈涛望着他的背影,重重的叹口气,竟然妄想骗过他,自己还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大人…”崔师爷询问陈涛。

 陈涛望着他的视线,低声道:“老师的话你也听清了,回去。”

 不用刀剑相向,衙役与捕快总是高兴的,毕竟长风山寨的战力究竟如何他们都不清楚,见陈涛下令返回,一个个都喜见于色。

 季长风都已经准备好了被进攻,可季大齐忽然来报,说陈涛带人走了,这让季长风十分不解。

 “为何走了?”不是已经商量好,两人意思意思打打,然后陈涛功成而返,他借故离开东南县吗?

 季大齐摇头:“不知。”

 季长风蹙眉。

 季大齐试探的问:“可会是楼先生?”

 楼清…季长风摇头。

 季大齐看着他,无声一叹,即便是楼清又如何?

 “昶叔他们已前往东阳县,我们也该出发了。”季长风低沉道。

 季大齐点头:“我即刻准备。”

 不多久,十多人骑着马从长风山寨离开,为首的那人,一身黑色劲装,冷峻气势,有如冰霜。

 楼清随着陈涛返回东南县,由于队伍之声势浩大,马上之人意气风发,所以很快便吸引了县民的注意。

 楼清在城门口下了马,牵着马步行,见了他的人都上前问好,楼清一一点头示意。

 问好他收了,道歉也收了,可说季长风不够道义,他却不能接受。

 因此他抿着唇,听那人说的高亢,正想为季长风辩解一两句时,陈涛却及时发声:“季长风说话算话,答应放老师平安归来。”

 他这一句话,缓解了他与楼清因先前事产生的嫌隙,也更为他的明义增上几分。

 楼清看了眼他,拉着马离开。

 他暗想,明明只过了两个月,为何对季长风的看法就变了那么多,明明以前…是对他嗤之以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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