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壶在手,天下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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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墩云脑壳子裂疼得非常,一瞧戚九手中之物,口喷血沫子仍是笑了。

“小九老弟,你可是有多皮?恁得想起用夜壶来装那该杀的诡玩意儿!”

上官伊吹,东佛闻言均是一笑,鏖战之后能笑到如此没心没肺还是头一遭。

戚九晃荡那夜壶的细溜提手,置在耳前摇了摇,“嘘,都别介出声,我也仅是牛刀小试一番,装没装进来仍是未知之数。”

夜壶的口里蓦地有人喊道,“爸爸,爷爷,孙子给你们都崇敬跪了,且饶过我吧!”

一声唤得清晰无比伴有回音,所有人目光一凌,均绷起脸皮,各自抄起家伙,谨防青衣人从壶口再钻出爪子来。

谢墩云扛起步卅狂刀对准黑幽幽的圆洞,“小九,快把那危险的玩意抛在空中,哥哥一刀下去削成铜粉,也便除去一桩心头大患!”

东佛倒是突然站在了戚九之后,探出头,双手执着精钢鳩虓弩机,替他说话道,“小兔崽子留下此物必然有理,俺们还是应该听他说完。”

“他就是善!”谢墩云撸起袖子一擦嘴角瘀血,不遑多让,“善就是变相的愚蠢,他自小就是个善蠢善蠢的玩意儿,这会儿子又犯毛病了,你们还帮着他!”捂着心口脸皮下沉,“气得老子的厥心痛要复发了!”

上官伊吹道,“我也想听听阿鸠的意愿。”

谢墩云哐当丢了刀,作东施效颦状。

戚九受到激励,大胆先问了上官伊吹一个问题,“大人,依稀记得咱们出发萧家店之前,您曾提及过犀牛衔杯银纹或属族徽,若无记错,您还提示过,萧氏族人的族徽便是此兽,对否?”

上官伊吹道,不错。

戚九抬起右手亮出银碎花纹,“可是我手上的花纹却被绿成青牛了。”

几人定睛一瞧,果然是一片绿啊。

戚九继续道,“我与萧玉郎进入阴幻时,无意间看到萧氏族坟的族徽竟然是青牛,完全不是大人口中推论之言。”

“几日来冥思苦想,方才恍然大悟,”戚九摇动手里的铜夜壶,引得里面青衣人哀嚎不绝。

“既然镜子中的人影尚且历练幻法,修得正果,天方夜谭一般,会否我手间银碎亦属于什么邪魔外道,它自冥冥中不想让我们寻见银碎的出处,在我使用它时,便以幻觉为蛊,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一些线索原有的轨道,换掉了整个萧氏族人的族徽?”

“大家回忆,我缕缕以此银碎作幻,它总深知我意,编织幻物栩栩如生,更不要谈之前被它寄生的家伙们。”

“再者,青衣人身为中阶筑幻师,其功法已经相当纯熟,反不如银碎所幻之物十成十逼真。”

“故而,我做了一个大胆的测试,以幻制幻,若是银碎的等阶更高,必然会死死牵制中阶的幻印,若是反之,则银碎的力量亦不堪尔尔,我之前的推测皆是虚妄。”

言及此处,戚九难免洋洋自得,竟有夜壶在手,天下我有的傲娇感。

最重要的是。

跑堂儿的借他的夜壶。

他可是信守承诺,归还于“他”了。

做人嘛,诚信第一。

一语震惊四下,连精明能干的上官伊吹都不免刮目相看,揉抚戚九一头尘蒙蒙的齐腰卷发,道,“谁再胡说我阿鸠蠢善,我撕了他嘴。”

“是是是……”谢墩云捧心顷刻改做捧嘴。

“小兔崽子,你在胡说八道!”天初冷,东佛却像被霜裹雪披,整个人寒至瑟瑟发抖,“依你意思,俺这讨饭吃的家伙,莫不成是个活物”

回想起自己吃饭,如厕,沐浴都抱着这块宝贝银疙瘩,若真是个有知觉,善思考的活兽……

东佛已经不敢继续回想,“那它之前壶面间的犀牛衔杯徽记,十成占七有可能也是伪装。”

他的唇扯着胡子,颤作乱麻,噗通一声倒跌在地,“小兔崽子!小兔崽子!快拔了这些银碎……会否你也已经被它冥冥中控制去了!!”

戚九被他一扰,也失了些理智,若说银碎对他最大的影响,便是原本洋溢在碎块间的极乐之香全部潋退。

莫不是真被他的血肉吸收尽了

戚九挠挠头,“银碎已然寄生,现下抠是定抠不下来的,只能斩去我这条手臂了……”

“阿鸠绝不可能被幻术随便控制的!!”上官伊吹满手包裹,戚九的手旋即被他藏起,他的语气完全不容置疑,胸有成竹道,“依我所见,阿鸠的分析也仅仅半成为实。”

“银碎或许乃人为操纵,也不一定。”

把戚九的手背面朝众人一晃略过,“现在我们仅仅收回来多半,但是银纹间的牛头,壶嘴,乃至壶腹的一大片尚未回收,所以此刻盖棺定论均是无根之言。”

说道人为……

戚九的小脑瓜里又是一个恍然,“大人说的有道理,萧家店中,我洗澡的时候确实看见一个女人……萧望山的七姨太,她擅自进的浴室……”

“哎呦!”戚九禁不住疼,“大人,你别捏我手啊,我还能讲,那七姨太居然是柳白骨!”一副挖掘艳闻宝藏的闲话模样,全然窥不见上官伊吹艳美的眼中,摇曳出酸溜溜的光。

“你的艳.福总是不浅,屡屡自澡堂子里遇见女人。”某人的话完全使用鼻腔发音,估计是狠咬着牙呢,张嘴都可喷火。

大人只想谈情,不想说案,并态度明显。

咳咳咳。

谢墩云继续擦擦嘴角瘀血,“既然如此,都且散了吧啊!都散了……”

东佛起身让路,弯腰拍拍屁股上的灰尘。

戚九被上官伊吹拎起领子,同样被拎起的还有那盏小铜夜香壶。

严肃施令道,“你们先去把那些个复苏的老郎君们捡回野店,咱们短暂休整一下,明日启程。我还有事跟阿鸠详谈一夜,毕竟澡堂子里出了如此大事,总得里里外外弄个清楚干净才行。”

戚九踮起脚尖,衣襟卡在喉咙口,回眸傻笑,“我觉得自己已经交代清楚啦……”

某人漂亮的半颜倏地靠近,鼻息碰面,上火便降位盘成下火,一点即燃。

“没有,还不够清楚。”

上官伊吹算是笑了,阴艳艳地,提着两个吱呦呦摇晃的家伙进了店内。

东佛才敢声张,“咱们怎么办?”

谢墩云抠抠头皮,指甲缝里都是打斗留下的土,认真思考一下。

“把那些个老郎君回收回来条条摆好,在野地里咱们凑活一宿,最好不要进屋……”

“为啥?”

“笨!”谢墩云一巴掌崩拍他头上,“万一半夜房子塌了,压死一群人,老子的新春才刚刚开始,可不冒能那个危险!”

东佛仿佛懂了,安安静静去查看那些浑浑噩噩的老头子们。

谢墩云寻个消闲好地,脱了外衫一抖,好家伙,黄土漫漫!

他心里正思慕着斗.殴时怎么不见白式浅,暗骂他懂乐于助人。

胳膊旁有人戳一把他的缠臂,谢墩云挥挥手,“别闹了,老子心烦意乱。”

隐隐约约的寒瑟之气缓然抖出,一只稚嫩的小手蓦地抓住谢墩云摇晃的手指。

“啊啊!什么鬼!”一屁股挪出三丈远距离。

半空中漂浮着一具小小的婴儿,手白脚肉看起来犹胜一只玲珑乖巧的小兔兔,被老气横秋的褐底联珠熊头纹锦长衣缠着全身,唯独留一条粉藕色的圆臂不停索要。

原来他方才去救这老小孩去了。

呃……

“白疯子”小心翼翼地询问捧托着孩子的冷淡力量。

白式浅的清冷嗓音终于回响,“你带过娃没”

“老子怎么可能生过孩子!”谢墩云的大头摇得噹噹响,“老子还是朵如花似玉的小芽苞呢,绝不可能干出那种事来。”

白式浅单手搂着婴儿的软腰,冷冰冰瞧着他原地耍花活,紧抿的唇线绷成一线,“这老郎君的影子估计被你们刚才对阵时意外斩碎了,仅剩半个影子,所以你们得负责,把他送回家去,由他的家人抚养。”

谢墩云的头继续摇摆,也不怕晕死,直来直去道,“不行,不想,不可能!老子自己的屁股还擦不净呢,怎么有那闲情逸致去擦别人的屁股。”

白式浅忍了一忍,“我与你同去。”

“那没问题,现在启程也行!”谢墩云一拍大腿,扇扇脸前的呛鼻烟尘。

休整一夜,第二日晨天一亮。

上官伊吹便招来了许久未曾露面的轲摩鳩,轲摩鳩在鲤锦门早等厌了,一听召唤简直马不停蹄。

本以为老友连续两战精疲力尽,外加人仰马翻。

结果赶至野店却发现上官伊吹神清气爽,卸去了许多负担后,整个人艳丽逸辉,堪比盛放的朵朵番榴,眉眼带润,口舌生香。

上官伊吹见他并不多讲,唯独解释说野店里的老郎君们此番被惊扰得厉害,意识均有些迷离恍惚,故而唤他前来使用幻印,摧动野店将人都往家门口送一程。

轲摩鳩盛装出行,听此话满身繁华落尽,不由挑眉一瞪,“阿官,我以为你叫我来是齐饮庆功酒呢,你倒好,把咱当赶路的畜生使呢!”

“好好好,回咸安圣城便与你喝个痛快。”上官伊吹笑笑不再多话。

金屋藏娇,他得连人带床一并搬走。

遂拿了饭菜折回爱.巢,红棉衾子鸳鸯帘中,蜷缩着一具软烂如泥的俏人躯体,卷发汗涔涔地垂于腰间,遍沾了春露潮珠,海草一般铺展开来,一张明艳动人的小脸浅浅换气,如泣如诉。

上官伊吹从不出太阳的脸上顷刻绽出一线疼惜的爱光,轻身走到榻边坐下,一手拢开戚九的发丝,一边疼惜万分道,“很难受吗?我给你赔个不是,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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