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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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白骨摆着腰肢,最终落脚在奄奄一息的龙竹焺面前,笑吟吟道,“主人神算,这里确实有您需要的半幻之人。”

娇慢睥睨,龙竹焺被埊水长久浸泡近乎浮肿,整个人苍白得连血管都在阳光下清晰可辨,背脊处稀稀拉拉的虎斑,难掩令人作呕的鞭痕,仿佛自溃烂中依稀瞥见水蛭的啃咬。

沅殇鬼婴奶声奶气道,“近几日来,本宫一直见这个方向幻气冲天,必然有诡……”不太喜欢说话人,能说这些已经累乏。

不禁催促道,“这些半幻之人很有玄妙,能与我冥冥中相互感知,日后定有妙用。”

柳白骨临下瞻望一番,不由啧啧惋惜道,“这小哥哥长了一张极好的皮囊,像个男子汉模样……”

沅殇鬼婴登时气了,命道,“贱妇!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还不快去剥下他的虎皮给本宫使唤!”

柳白骨惊吓连连,赶紧把沅殇鬼婴供在一块石头上,五根细软的长指合拢,衍化成一柄锋利的戮骨刀,一刀准确地刺向龙竹焺的颅顶。

说时迟那时快。

愈昏愈死的龙竹焺竟挡了手,把戮骨刀格在头颅之上,嘴里翻着水沫道,“我还没死透呢,岂容秃鹫来造次!”

柳白骨惊了一瞬,极快恢复正常,“莫说你死了,就是活的,我也照剐了你!”妩媚随浅笑,杏仁眸子里跌出些嗜血的阴损光芒。

再转戮骨刀时,锋利的刀锋蓦地划破龙竹焺的手腕,许是他真泡久了水,仿佛割在吸饱水的海绵之上,肌肤里的血夹着水,缓缓喷出。

“嘶……”龙竹焺的肢体麻木,依然痛抽一口凉气,但是疼痛可以带来清醒,他的脑子立刻活络起来,随之幻意跌起,连看起来蔫蔫的虎皮陡换神采。

沅殇鬼婴叫一声,“放肆!”

柳白骨的身上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的背脊展出一对孔雀石绿色的蝶翅,随着两人的殊死搏斗而震颤不止。

龙竹焺莫名笑了,“区区颊蝶,孱弱之躯,竟敢犯我!”掌心旋即托出一团肆虐的火焰,付以反击。

此刻的龙竹焺已然精疲力竭,他并未将石块间的沅殇鬼婴纳入眼底,近乎动用了全身的气力来幻出掌心之火。

不动则已,一触即溃!

柳白骨距离咫尺,俨然挣脱不了火舌的猛袭,眼睁睁被幻火烧死的瞬间。

沅殇鬼婴居然也随之变化,她的原本身体极小,手腿皆蜷曲成脆弱的一团,此刻整个身躯皆在变化,娇嫩的肌理,每一个毛孔都抵死生长出黝黑色的翎羽,犹如涂抹了幽暗黑脂的乌鸦,须臾变成一只庞然巨大的半兽。

她毅然是不会叫任何人看见自己的丑陋样子,对龙竹焺道,“饶她一命!本宫也饶你不死!”

竟然不是祈求,而是高高在上的命令,傲然的谴使。

龙竹焺本该继续,但他太过虚弱了,若是杀了眼前的蝴蝶女,那只乌鸦的身量在自己的十倍之上,一翅磅拍来即会害自己送掉性命,更不要说抵抗。

见好就收,是一个商贾成功的首要掌握的技能。

龙竹焺收回幻火,连幻象一并收回。

沅殇鬼婴仍是先前那般羸弱的模样,对龙竹焺的举措十分满意,遂赞道,“知攻取退避,你应是个人才,有眼界的,要不要为本宫所用?”

柳白骨忙抢话道,“主人,您有我就足够了。”

沅殇鬼婴的语气透着三分不屑,“事实证明,远远不够。”若不是自己生于柳白骨的宫胞之内,是她随听随唤的绝佳容器,早已经摒弃了。

柳白骨敛回戮骨刀,重新变作五根纤葱细指,但是隐含怨毒的眼光紧瞪着龙竹焺。

因为她竟不再是唯一了。

龙竹焺想了一瞬,“龙某人何德何能受您的垂青。”

“莫非你不愿意?”沅殇鬼婴的语气不好。

“不不不……”龙竹焺可不笨,“我如今身负重伤,恐怕连自己的仇都暂不得报,如何能替您效力呢?”

柳白骨扫扫水袖,将沅殇鬼婴温柔抱回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脊,予她舒适。婴孩从未自襁褓中露脸,龙竹焺反而战战兢兢到自己都难以控制。

沅殇鬼婴冥神而语,“你后背的伤痕为幻器所伤,以你的半兽之幻来道,伤你之人必然幻术极其高湛。”

“据本宫观测来,不知为何会联想到了一个异族的毛头小子,本宫虽与他对战一回,竟被他戈伐得抱头鼠窜。”

“况且,他还抢了本宫的银碎,决绝不肯归还。”

“尤其,本宫的不幸……或许他也参与过其中的!”

叠加起来,简直就是血海深仇了。

龙竹焺也听不清对方嘀咕,仅是异族二字,简直快扯痛了他仅存的自尊心,两道鞭痕透骨之后,残忍地滑入心底,快要将他的爱恨情仇一并推至巅峰。

与沅殇鬼婴不约而同,念道同一个名字。

“戚九。”

“哈哈哈哈……”婴孩发出了某种极近凄厉的惨笑声,“既然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你就要更为本宫所用。”

寥寥数语间,沅殇鬼婴的身上滑出一簇黝黑的长发,那股长发妖妖娆娆,宛若一条粗壮的蠕虫在她身边翻滚。

龙竹焺心里绝对肯定着,他的妥协是正确的。

黑发攀延着柳白骨的肩膀,一滑一蠕缩。

柳白骨明显紧张道,“主人……主人……莫杀我……”细密的冷汗自额头颗颗聚拢,一片寒光。

黑发继续爬行,探摸到了柳白骨的后背,嘶啦,扯开她的锦绣半臂。

柳白骨开始落泪,颤巍巍哀求道,“主人……求求您……”连恳求都是卑微的懦弱,连龙竹焺都禁不住汗毛炸裂。

黑发最终摸到了柳白骨背后的光滑肌理,上面有一块巴掌大的银碎,是维持柳白骨续命的源头。

不管不顾,黑发如匕首一般,猛地刺入了银碎与血肉紧密嵌合的缝隙,开始疯狂地钻噬,从柳白骨的血肉里一扎一搬,深深连血带肉扯下一半的银碎来。

柳白骨绝不敢凄厉尖叫,整张脸灰蒙蒙得仿佛河中死鱼翻起的白肚皮,她紧紧嗫咬自己的嘴巴,直到嘴巴上啃下一块血皮,猩红的血流沿着下颌,滚落饱满的前胸。

黑发扯着半块带血的银碎,瞬时来至龙竹焺面前。

龙竹焺第一反应是想躲避,然而他已经不敢妄动,对方的诡异不似寻常,仿佛深夜的噩梦,无休无止地纠缠,惊悚的魅影。

那块血淋淋的银碎上来不及脱皮去肉,就被稳妥贴在龙竹焺的后背,银碎闻见了血肉腥气,饿疯了的狗似的,一口咬在新鲜的皮肉上,生根发芽。

两道深可见骨的鞭痕陡然平复如新,连他背后的枯竭的虎幻都被甘泉滋养一般,益发新艳浓密地长出层层密密的新毛。

龙竹焺瞬间感受到了力量的复苏。

再一看,柳白骨的伤口也自行痊愈,除了她嘴角挂着的殷红血迹,就像刚刚吃过人,啖过血一样惊悚,对着龙竹焺英俊的脸庞咬牙切齿,好不愤恨。

龙竹焺反而感觉好极了,如获新生,连忙给沅殇鬼婴作揖。

沅殇鬼婴制止道,“先莫言谢,本宫救你,是因为本宫仅有半个影子,不能太过劳顿,白骨需要贴身伺候,不能轻离了我。”

“若想对付戚九,还得再多做几样准备,故而赐你银碎加强你的幻力,可是有任务要交代你的。”

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龙竹焺转转精明锐意的眼眸,半怀心思半虔诚道,“主人的事就是龙某的事,请您赐任务吧。”

山谷幻彧里的重峦叠嶂眨眼又铺作平地,戚九扶着彣苏苏,几个人缓缓返回了饮酒的原地。

……

才瞧见蓝楹花丛,就听见东佛可怜兮兮的求饶声,不断于花木残影中间溢出。

“大人!大人!俺刚才真是受了魔障,才出手伤了您的,大人!”

戚九一听就急了,把彣苏苏交代于谢墩云,三步并作两步冲入林间。

就见上官伊吹淡淡坐在床榻间,东佛从地上捡起一把切肉的小刀,对着自己的手道,“不若俺就废了此手,给大人解气泄恨!”

银光一逝,就要切断自己的手筋明志。

戚九眼疾手快,一脚踢了上去,把东佛手里的小刀踢飞了老远,横戳在木干中间。

遍地的断木折花,盘碎碟烂,一片惨不忍睹的狼藉,目测便知刚刚掀起过一番厮杀。

“今天大家难道流血都没有流够吗,怎么走到何处都是打打杀杀!有完没完!”

暴怒的戚九十分罕见,连谢墩云都不觉吐吐舌头。

上官伊吹见他怒了,倒不以为意,对轲摩鳩道,“看来,我们可亲可敬的戚大善人,最终还是放了龙竹焺一条生路,对吗?”

轲摩鳩抱歉道,“我辜负了你。”

戚九一听就急了,“莫非,你真的动了杀念,而且,还是借轲摩鳩的手!”

“没错,”上官伊吹毫不隐瞒,“他曾害你,还具有异常幻法,两者便是他必诛的原因。”

戚九大约是窥了彣苏苏的表情,已无波澜,始才大胆直言,“我还活着,他也不是筑幻师,你凭什么杀龙竹焺!”

上官伊吹并未想过戚九居然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理由,不相干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自己较真。

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太宠他了,应该适度教育一番,才好听话,不由笑道,“鲤锦门存在的价值便是防患于未然,总不能因你不必要的善心,让我也跟着做善事,不是吗?”

“呃……”戚九语塞。

明亮的眸子暗垂下来,指着东佛道,“那他呢,他总不是什么潜伏的忧患吧,为什么你要逼着他自废手筋。”

上官伊吹毫不相让,“你根本没有看到事情的原委,便来指责于我,是否有失公允?”

啊啊啊~

戚九被他的话堵得脸蛋儿,红扑扑胀了个红彤彤,左右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的话能让自己占到便宜。

东佛见状,对戚九解释道,“小兔崽子,别管俺了,俺无意间得罪了大人,大人疑俺有什么目的,他罚俺是理所应当的,俺都认了,但是俺是无辜的啊,你要相信俺!”泪涕俱下,哭得惨兮兮好不惹人心酸。

这真是送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戚九立刻把人拉起,对上官伊吹强拧出一抹极丑的笑脸,“好好好,我且把你怀疑的人都带走,可让你心情舒畅了吧!”随手把彣苏苏也拉上,三个人一起走出花林去。

剩余的人沉默了半晌。

谢墩云适才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意犹未尽道,“这种空穴来风又莫名其妙的争吵,算是打情骂俏的一种吗?”

幸亏白式浅站的远,不然就撂石头砸他的头了。

上官伊吹像是气了,但是禁不过喜爱的摇曳,终而浅笑道,“以前就这样,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他不舒服,出去晃晃就舒服了。”

轲摩鳩看他一副了然于胸,毫不紧张的表情,与以往某人不在身边时的抓狂。

好不一样啊~

莫非两人之间的感情维系,吵吵更健康

谢墩云冥思苦想一瞬,猛地一拍脑门,“完了!”

上官伊吹被他一惊一乍,心口蓦地一揪扯。

谢墩云继续道,“小九把厨子带走了,咱们宵夜吃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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