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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星域[星际]_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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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杨直接跳过了第一个问题,回答道:“那个时候,我从你心里感觉到了痛苦,是从我心里传过去的。以前有人告诉过我,如果一个人会因为别人的痛苦而痛苦,那么ta是一个心存慈悲的人。”

  薛夜来有点意外,半晌又问道:“那你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吗?”

  安静了片刻,白杨说:“我想,你现在的慈悲也许是廉价的。你自己从没有受过苦,所以通过同情别人来自我满足。”

  白杨不懂矫情逢迎,一开口就只说真心话。薛夜来没遇过多少直来直去的人,被呛得不知如何回应。但他隐隐觉得,白杨的话听起来不受用,却或许是对的。

  到现在为止,他对白杨的所有包容,都建立在对方没有真正对他产生威胁的基础上。假如有一天,白杨变成了一个可以毁灭薛家的可怕敌人,那时他又会怎么样呢?

  “抱歉,我让你不高兴了。”白杨翻了个身,微凉的呼吸轻拂到薛夜来脸上,“我不懂怎么跟别人打交道,请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所说的廉价并不是虚假。还是同一个人告诉过我,慈悲没有真假,只有难易。你对我好,我都知道。只是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施舍同情很容易。如果我在你还没有改变的时候离开你,你在我心里就永远都是慈悲的。”

  薛夜来听着这些话,蓦然在白杨心里看到了一个影子,面目模糊一闪而逝。

  “你总是提到的那个人,ta是谁?”

  “是把我养大的人。”白杨的眼神微微一黯。

  ——那ta现在在哪里?薛夜来按捺住了这个问题。会被送到修罗塔接受训练的战士,十有八|九都是身世不明的孤儿。白杨的个人档案里,除了身高、血型、瞳色等等生理数据之外一片空白。没有家乡,没有来历,没有过去。他仿佛是从山中采来的一块璞玉,人们只会在意他被琢磨成器之后的价值,不会在意他究竟是从哪一块石料里剖出来的。

  篷布忽然被一道垂直射下的光柱照得透亮,头顶的半空中引擎轰鸣,气流呼啸,刮得小小的帐篷晃晃摇摇。那是正在执行动态巡逻任务的夜间侦察飞行器。自从百花圣殿的战士叛乱事件之后,这些飞行器的数量明显增多了,连这样的荒山野岭也不放过。

  薛夜来静静等那声音远去,直到完全听不见引擎声,才又问道:“等我的考试结束以后,你想去哪里呢?”

  “离开了这里,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白杨的声音极轻,却震得薛夜来心脏突突猛跳。他很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地方——广袤的宇宙中只有两个国家,离开了星域帝国,自然就只有星际联邦。

  “可你要怎么去?你知道星际联邦有多远吗?”薛夜来从未经历过没有代步工具的生活,他根本想象不出一个空身的人怎么长途跋涉,更不要说还要进入太空。“没有飞行器,你连这个星球……不,连这一片地域都出不去!”

  “我会想办法,伪装成士兵搭上行星际巡航战舰。”白杨的眼睛亮起半明半昧的幽光,像沉入水中的绿宝石,“如果被抓到,我会说是我袭击了你之后自己逃走的,不连累你。”

第15章

  翌日,天色初明,薛夜来和白杨就上了山。

  满地露水,野草杂芜。野生白杨树挺拔参天,把光影幽暗的山林遮蔽得更加深邃。

  薛夜来捡起一片树叶。他在书上读到过,希腊神话中,白杨(Leuce)是冥王哈迪斯的象征树。白杨的叶片正反两面有着不同的颜色,一面浅白,一面深暗。据说,这代表了天国与冥府的双重性。

  白杨踩着落叶和杂草,稳稳走在前面,似乎幽暗的光线一点也影响不到他的视力。薛夜来加紧脚步,才能勉强跟上他。

  “你要去哪儿?”

  “到高处看看地形。”白杨头也不回。

  走了没多久,薛夜来的体力渐渐吃不消了。他平时连楼梯都很少爬,更不要说走山路。但是明说出来又太丢人,只好咬牙坚持。

  白杨忽然站住,转头看向树林深处的某个地方。接着他拐上了一条岔路,拨开灌木,慢慢走到一处陡坡边缘向下看。

  薛夜来好奇地想要跟过去,白杨忽地伸过一条手臂,挡在他身前。

  “怎么?”薛夜来一愣。

  “拉住我。”白杨的语调还是淡淡的,“这里的地势不稳,你会跌下去。”

  薛夜来攀住他的胳臂,试探着踩了踩脚下。那些被杂草掩盖的碎石果然是松动的,被他的脚尖一带,弹跳着滚落坡底。薛夜来的目光随着它们一路下移,忽然间,山凹中一大片通透的翡翠色晶光照眼而来,莹澈澄碧。

  “这是……一个湖?”薛夜来惊喜得呼吸一窒,“真的是个湖吗?”

  “你好像觉得很新鲜。”白杨仿佛在玩味着他的神色。

  “我没看过真的湖。”薛夜来看得目不转睛,连声赞叹,“好漂亮,好漂亮啊。”

  他家里有数千平米的豪邸,浓缩了各色风光的入户园林,甚至在他的书房窗下便是一方人工湖。可他从小到大,一次也没见过天然水域。

  “可惜现在是春天,温度还太低。”薛夜来遗憾地扯了扯身上的制服外套,“要是夏天,真想跳进去游个泳。”

  白杨由顶至踵打量他一眼,“你会游泳?”

  “当然,学校里有游泳课。”

  白杨弯了弯嘴唇,“在湖里游泳,是不一样的。”

  从他的情绪中,薛夜来捕捉到了一丝奇怪的波动。很微弱,但的确存在,带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走吧,我们继续上山。”白杨转身回到正路上。薛夜来的手臂被他牵引着,脚步不由自主随着他移动。

  这一瞬间的白杨像个优雅而绅士的舞者,薛夜来的思绪却滑到了另外的地方——假如白杨想在这里杀死他,那实在是轻而易举。

  他在学校里学习过击剑和格斗,成绩很不错。然而,在一个真正的战士面前,他自以为可以用来防身的那些技巧都只不过是纸扎的架子。就像一个能在泳池里畅游无阻的人,也许会很轻易地就在天然的水域中丧了命。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个湖?”薛夜来一边走一边问道,“从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根本看不到那边哪。”

  “感觉到的。”白杨的声音淡淡的,“我很喜欢水,离得很远就能闻到那种味道。”

  “你是什么星座?我猜是水象星座。嗯……双鱼?”

  “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薛夜来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垂下眼睛,忽然发现他的手臂还被白杨牵着。白杨的五指修长,包覆在他的腕部,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微凉的温度。

  说起来,白杨的气息和温度似乎都是这样微凉的。仿佛一块玉,即使表面感染上了他人的体温,也依旧保持着内里的冷硬。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薛夜来脑中随着步伐浮起两句朱丽叶的台词:

  My only love sprung from my only h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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