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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我意_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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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通了,戚时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沈多意所有的坚强顷刻崩塌,他握着手机止不住发抖:“我在秋叶胡同,今天不去上班了。”

  戚时安刚到办公室,焦急地问:“出什么事儿了?声音怎么这样?”

  沈多意张了张嘴:“昨晚,我爷爷走了。”

  电话里的忙音都成了催命符,热乎的糖炒栗子掉在地上滚得哪里都是,戚时安在震惊与悲痛中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保持着镇静。

  他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了那张沈多意和沈老的合影。导入电脑,迅速打印成照片,拿上车钥匙起身离开,走出办公室就看见了刚来上班的安妮。

  “戚先生——”

  “我有事出去,今天不在公司,所有工作安排帮我顺延或者暂时取消。”戚时安脚步没停,吩咐完已经进了电梯。他去了咨询部,进门没理会员工的问好,目光逡巡一遭,看到了茶水间门口的唐主管,还有刚刚到的齐组长。

  戚时安径直过去:“沈主管家里有事,这几天都来不了,他跟的项目和客户你们分担一下。”说完又补了一句,“是帮他做,不是瓜分他手上的资源,这是你们俩欠他的。”

  他说罢转身就走,没理会任何目光。一路上风驰电掣,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秋叶胡同。殡仪馆的面包车就停在胡同口,戚时安心中一窒,无力地熄了火。

  他摘下袖扣和手表,还脱了外套,解了领带,一切饰物都摘除干净才下车。走到胡同口,长长的巷道堆积着泛黄的落叶,一眼就看到了最里面那户的院门上,白布飘摇。

  戚时安大步朝里走着,行至大门口时已经听见了里面的哭嚎。三两蹬台阶,他抬腿迈上,还未过门槛就被眼前的场景刺激得红了眼眶。

  屋门大开,沈老的遗体安置在里面,满屋满院的人,全都面露哀戚。最令戚时安悲痛的是,丧葬殡礼,主家披麻戴孝,宾客佩戴袖章。

  放眼望去,只有沈多意一个人满身重孝,独独他一个。

  戚时安抬手抓住了门心上挂的白布,用手一撕,“刺啦”一声扯下长长一条。这点动静惊得众街坊都抬眼望来,他抬腿迈进大门,把那条孝布绑在了额头上。

  沈多意不是伶仃一人,从此以后,他就是沈多意的家人。

  直奔客厅,见沈多意跪在沈老的遗体旁边,面向宾客方向。戚时安走近,屈膝而跪,直直地磕下头去。

  宾客吊唁,主家鞠躬回礼,但沈多意已经无力支撑,只好跪在地上垂首道谢。他没注意来人,视线模糊着知道对方在向他爷爷磕头,便自己也磕下去回礼。

  额头将要触地,却被一面温暖干燥的手掌托住,他这才抬起眼来,见戚时安系着孝布跪在他面前。

  沈多意哽咽着:“你来了。”

  戚时安用指腹揩拭沈多意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拭不干净,他点点头:“我们一起给爷爷送行。”

  出殡的时间到了,大家围上来准备合棺,沈多意踉跄起身,伏在棺木旁边恸哭,戚时安揽住他,从兜里拿出了那张照片。

  “多意,把照片放进去,别让爷爷惦记你。”

  沈多意接过,眼泪啪嗒啪嗒打湿了照片。那上面他和沈老挨着,都笑呵呵的,他们一起庆祝生日。“爷爷,想我了就看看。”他把照片轻轻放在沈老的胸口,近乎崩溃般哭着,“爷爷,动身了。”

  大门外面,十来个街坊围在棺材旁帮忙抬棺,戚时安站在最前,也穿上了一身孝袍。胡同两边站满了街坊,全都来为沈老送行。

  沈多意双目失焦一般站在正前方,怀抱着沈老的遗像。

  林瑜珠递给他一只瓷碗,说:“多意,请盆吧。”

  沈多意接过,将瓷碗高举过头顶,紧咬着嘴唇用力掼在地上。清脆响亮的一声,瓷片四溅,周遭顿时哀乐四起。

  街坊们的哭声,咿咿呀呀的哀乐,起棺前行,走完这条送殡的路就上车前往殡仪馆了,多少不舍都将化成一捧骨灰而已。

  沈多意抱着沈老的遗像朝前走,他哭不出声了,也流不出泪了,只知道一步步往前走。

  七岁那年,他也是这样,抱着沈云生和薛嘉雨的遗像往前走。当时是断壁残垣和尸骨无存,现在沈老就躺在他身后的棺中,可结果都是一样,都已经离他而去。

  哀恸喧天,沈多意双唇微动,是时候告别了。

  他嗫嚅道:“爷爷,走好。”

第56章

  冷清的墓园门口有一辆辆汽车鱼贯而入, 每辆车的后视镜上都绑着白色布条, 能看出来是直接从殡仪馆过来办理下葬的。

  沈多意抱着沈老的骨灰盒下了车, 抬头往高高的石阶上望了一眼。他没有什么表情,双目肿痛也没个干涸的时候。戚时安在身旁揽住他的肩膀,说:“多意, 咱们上去吧。”

  沈多意点点头,抱紧骨灰盒拾阶而上。他每一步都踩得很实,抿着嘴唇盯着地面, 在戚时安的陪伴下, 走到了墓碑前。

  身后的街坊已经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他们看着沈多意长大, 在沈多意从胡同尾跑到胡同口时给他塞好吃的。现在沈多意瘦削的背影立在三座墓碑前,亲人故去, 一个都没有了。

  沈多意在墓碑前跪下,把沈老的骨灰盒放进墓坑里, 然后抓了把土撒在上面。戚时安也在一旁跪下,和沈多意一起磕了三个头。

  等墓坑填好,就算安葬完毕了, 统共也不过十几分钟而已。三座墓碑挨着, 分别是沈老和沈多意的爸妈,仿佛人齐了,团圆了。

  街坊四邻一排排上前鞠躬放花,有的痛哭不止,有的念念有词叫沈老放心。墓前堆满了白菊, 墓碑上的遗像带着淡淡的笑容。

  沈多意脚下虚软无力,微微摇晃着转过身去,面对街坊们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各位了,我家人少,多亏了大伙帮忙才能办好这出丧事。”沈多意看着大家,眼眶含泪,孝袍的衣襟都被沾湿了,“从小到大,我和爷爷受了街坊们很多照顾。爷爷临走前嘱咐我,说想从胡同出殡,让街坊们送一送他。他心眼里惦记大家,感念大家这些年的帮助。”

  沈多意用手背蹭掉了眼泪:“我爸妈早早走了,现在爷爷也走了,以后他们就在那边团聚了。我为他们高兴。”

  他说了很多话,有时快,有时哽咽住无法出声,但总归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戚时安立在一旁听着,几度落下泪来。

  他开始觉得沈多意像绣球花,因为好看。

  后来又觉得沈多意像含羞草,因为脸皮薄。

  他始终想做一棵大树,为对方遮风挡雨,勾画一间温室。而此时此刻他才发觉,沈多意是一只自由的飞鸟,成长于风雨中,又在风雨中不停地振翅飞翔。

  一切事毕,大家道别后便陆陆续续下山,然后离开墓园。沈多意没动,等人都走光后在三座墓碑前蹲了下来。

  他拽拽戚时安的裤脚,仰起泪痕斑斑的一张脸:“你也蹲一下。”

  戚时安挨在沈多意旁边蹲下,然后两个人一起整理沈老墓前的白菊。“爷爷,你这儿都搁不下了,我给你们分分。”沈多意的声音发颤,但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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